全力以赴的人
第一章
在西海岸木材批发和海运行业颇有名气的瑞克先生,近来头疼事不少。他常常对斯格先生发火。斯格南是瑞克先生庞大的瑞克木料与木材公司的总经理。他也不时地把火发向麦迪船长。麦迪船长时瑞克先生的女婿,也是他拥有的蓝星海运公司的总裁。
斯格南先生与瑞克先生没有亲戚关系,他静静地听着老头子发怒。麦迪船长却不服气,他坐在那里,翘着腿,注视着情绪多变的老丈人。
“你一定遇到不开心的事了!”麦迪船长嘲笑道。
“收起你的讽刺吧,年轻人!我的麻烦是,人老了才发现周围是一群天下最蠢的家伙”瑞克先生尖声喊道。
“你说的是谁?”
“就是你和斯格南!”
“我们怎么啦!”
“你们说服我弄来这25艘该死的远洋轮,货刚到就碰上这倒霉的经济恐慌,运费跌得不能再低,海运机工开始罢工,我们派去负责远东办事处的那个嘴上没长毛的该死的家伙,把那里弄得一团糟。在我这个年龄,你们逼得我不得不用电报炒人鱿鱼!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该介入海外生意!我们现在有太多的业务在海外,根本就无法控制!”
麦迪不服气地喊道:“倒霉的应该是我!你十年前就退休了。海运这边的事可都由我担着,老爷子!”
“理论上讲是这样,但实际上不是。你们不会指望我什么都不管吧?我得承认,你们两个家伙在替我管事,一般情况下也管得不错。但是,我的上帝!麦迪,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斯格南?如果麦迪做错了事,你应该提醒他,不是吗?反过来也是一样。你们两个笨蛋是失去了判断人的能力,还是根本就没有这种能力?”
“我敢说,你是说上海办事处的汉森吧?”斯格南插话问道。
“没错,斯格南。我还要提醒你们,如果当初不向海外扩展,我们现在就不会有什么上海办事处,也就不用为什么汉森的事头疼!”
“他可是我们最好的木材销售员!”斯格南反驳道。
“我当时相信他准会在亚洲为我们弄到不少订单。”
“并且,在这儿时,他干过所有的工作,在木材公司从科员干到销售经理,在海运公司从一般员工干到乘客代理。”麦迪补充说。“你们说的不错,但当初派他去中国单挑前,你们咨询过我吗?”
“当然没有!我是蓝星海运公司的头儿,不是吗?在你向我提供免费咨询的时候,他已经在负责我们的上海办事处了。”
“我当时就告诉你,他不行,对吧?”
“你是说过。”
“现在让我告诉你为什么。汉森是一个好人,一个第一流的好人,但他上边一定要有更强的人管着他!过去二十多年,我一直都盯着他。现在可好,他从我们上海办事处的帐户里偷走了十三万美金。”
“瑞克先生,我们不会有损失的,上海办公室投保了25万 美金。”斯格南冷冷地插话说。
“闭上你的嘴,斯格南!那个险还不是我背着你们俩儿投保的?麦迪还说什么我退休十年了,不用再插手公司的内部事务了。”
“我得承认,那一招很有远见。它使我们上海办公室今年不至于赔钱了。”麦迪回答说。“不过,我们要正视现实。汉森是个酒鬼,赌徒,他输得钱超过了他的工资,他丢下工作不管,并且携款潜逃。我们事先没有料到这一点。当我们把一个人派到东方当经理时,我们必须完全信任他,要不就不派他去。瑞克,后悔是没有用的。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找一个汉森的替换人,并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上海。”
“好吧,麦迪”瑞克显得宽宏大量,“我不会抓住你们的辫子不放的。也许,只有到了我这个年龄,你们才能学会看人,用人。斯格南,有没有这个工作的候选人?”
“很遗憾,先生,没有。我这个部门的人都太年轻了,承担这样的责任都太嫩。”
“太嫩!你是什么意思?”瑞克喊叫起来
“我会考虑的唯一人选是安德思,可是他过于年轻,才30岁左右。”
“30岁左右?我记着,我给你高额薪金,巨大责任的时候,你才28岁!“
“不错,先生,可是安德思没有经过考验。“
“斯格南“瑞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没炒你的鱿鱼。你说安德思没有经过考验,为什么他没有经过考验?没经过考验的人你为什么留在公司里?说啊?回答我啊!如果你当初做好了自己的工作,就会在1919年和1920年木材好卖的时候,休上一年假,让安德思替你主事!”
“幸亏我没有离开一年!”斯格南一边带着畏敬,一边顶杠道。“因为市场很快就跨了。如果那时候我们不拼命卖掉那么多木材,给我们自己的船找那么多活儿干……”
“斯格南!你竟敢跟我顶嘴!我把蓝星海运公司全部交给麦迪的时候,他是多少岁?他还不到26岁!斯格南,你真是个大糊涂蛋!正是你这样令人扫兴的家伙,不敢大胆启用人,付人于责任,付人于应得的工资,才引起战争与罢工。斯格南,这是一个年轻人的世界,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这个世界上, ‘全力以赴的人’都不到30岁,麦迪!”他转向自己的女婿,下结论地说道。你觉得安德思适合上海的这份工作吗?”
“我认为他行。”
“为什么认为他行?”
“因为应该轮到他了。他跟我们干的时间很长了。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使他……”
“他是不是也积累了足够的勇气去干这份工作,麦迪?:瑞克打断道。“那个比你斯格南天天挂在嘴上的经验更重要。”
“对他的勇气我一点也不清楚。我猜想他具有决断力和主动性。我知道他个性很开朗。”
“不管怎么说,派他出去以前,我们应该了解他是不是有决断力和主动性。”
“那么,”麦迪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选择汉森接班人的事,我就不插手了。我建议就由你来敲定这个幸运的人选吧。”
“最好是这样。”斯格南同意道。“我肯定我的能力有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很难发现安德思的决断力和主动性。就他目前的工作而言,他的决断力和主动性还可以,只是……”
“只是,他是不是有本事在六千英里之外,迅速做出决策,并且为此承担责任?我们想知道的就是这个,斯格南。”
“我建议,先生,”斯格南客气地说道,“就由你来对他进行测试吧。”
“我接受你的提名,斯格南。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们派到上海办事处的人一定要是一个‘全力以赴的人’。我们过去派去的三个人都搞砸了,这有些太过分了。”
瑞克不再罗嗦,他把一双老腿翘到桌子上,脊背在转椅上滑下去,并合上了双眼。
“他正在琢磨怎么去考验安德思。”麦迪轻轻地对斯格南说,他俩儿一边退了出来。
1
第二章
然而,瑞克这位荣誉退休总裁没有得到很长的思索时间。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什么事?”瑞克对着话筒吼道。
“大厅里有一个年轻人,叫派克先生,他希望能单独见你。”
瑞克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好吧,带他进来。”
派克先生很快被带进办公室。刚一进门,这位客人就停了下来,这自然而然地引起了瑞克对他的‘注意’。只见他尊重地鞠了一躬,然后两只敏锐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蓝星海运公司的这位独裁者。
“瑞克先生,我是派克。谢谢您同意对我进行面试。”
“啊哈!”瑞克带着好斗的眼神说道:“坐下吧,派克先生。”
派克坐了下来。不过,在他走向瑞克桌子旁边的椅子时,这位老先生注意到,他的客人走路有点瘸,左胳膊从膊肘被切除掉了。对观察力极强的瑞克来说,他胸前带的‘美国军团’胸章说明了一切。
“那么,派克先生,”他温和地说,“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报到的。”这位退伍老兵精炼地回答道。
“我的上帝!”瑞克突然喊了出来,“你是说,我不能拒绝你?”
“您说的非常对,先生。您不能拒绝我。”
“为什么?”
派克先生那富有魅力,又有些平淡的面容,构成一幅瑞克从未见过的迷人笑容。“我是一个推销员,瑞克先生”他回答道。“我能够卖掉任何有典当价值的东西。我有五年的工作经历,能充分证明这一点。然而我发现,在卖任何东西之前,我必须先把一样东西卖给雇主,那就是我自己。我现在就是来向您推销我自己的。”
“孩子”瑞克面带笑容地说道“你赢了。你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他们是什么时候把你卖进美国军队的?”
“1917年4月7日,先生”
“我也当过兵。不过,当他们不让我随我们师去海外时,我的心都碎了,所以,我开了小差。”
这段话似乎暖热了派克的心,使他们之间立刻有了一种战友般的感觉。
“站前,我曾在中西部为普蓝木材公司推销木材,”他解释道。“上周,山姆大叔让我退伍,当时我还在医院里。他们给了我一万美元的残疾金。胳膊断了倒没多大关系,不过我的短腿要挺长一段时间才能愈合。现在比正常的要短一点。我曾因感冒得了肺炎,随后发现有结核菌。我在政府传染病医院住了一年。除此之外,我一切都正常。”
“一点也没有垂头丧气过?”瑞克好奇地随便问道。
“噢,我相当不错了,瑞克先生。我的脑袋留下来了。还有我的右胳膊。我能想,能写,即使轮胎瘪了。我换起来也比大多数人快。有工作给我吗,瑞克先生?”
“没有,派克先生。你知道我已经不管事了。十年前退的休。这个办公室只是一个无聊的社交场所,收收邮件,传传街上听到的流言。我们的斯格南先生是你应该见的人。“
“我见过斯格南先生了”这个昔日的勇士答道:“不过他兴趣不大。我想他以为我想用我的空袖子跟他做生意。他告诉我,目前的业务量甚至不能给现有推销员足够的活儿干。我说,让我干什么都行,包括速记。我是美国陆军单手打字最快的人。我还可以当木材统计员,出货员、会计或电话接线员。”
“一点鼓励的话也没有给你,是吧?”
“是的,先生。”
“那么,孩子,”瑞克满怀信心地告诉他的客人,“听我的话,去见我的女婿麦迪船长,他全权负责我们的海运业务。”
“我也见过麦迪船长了。他非常友善。说他真欠我一份工作。只是生意非常不好,他无法为我造出一个工作来。他告诉我,现在他还有十几个超编的退伍军人,只是由于他心肠太软,才没有让他们走。我相信他的话。”
“那么,我亲爱的派克,我亲爱的年轻朋友!你为什么又来找我呢?”
“因为,”派克先生笑着答道:“我要你超过他们,给我一份工作。我才不管是什么活儿,只要我能干就行。如果我干得了,就一定比任何人干得好。如果干不了,我会自动辞职,不用你去解雇我。我可不是慈善的对象。不过,我也不是曾经的我了。当兵四年,有许多东西要重新学。我有最好的推荐人……”
“我相信你有,”瑞克温柔地打断他,同时又按了一下桌上的铃。斯格南先生走了进来。他用不满的眼光撇了一眼派克,又将询问般的目光移向瑞克。
“斯格南,我的孩子,”瑞克带着一种愉快的强调说道:“我一直在想派安德思去上海办事处的事儿。我的结论是,我们必须冒冒风险。目前,他在办公室管一个速记员,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接替人,以免影响工作。让我们这样做,我们让安德思坐下班船就走,但要告诉他,那份工作是临时性的。如果他在那儿干不好,我们可以让他回来干原来的活儿。他这份工作干的非常出色。同时,呃哼,嗯,嗯,嗯… 同时,如果你,斯格南,我亲爱的孩子,能用用这个年轻人,看他到底是块什么料,我将不胜荣幸。斯格南,我亲爱的孩子,你这是在帮我一个忙。”
斯格南先生知道没有选择的余地,年轻的派克先生也知道这一点。派克当过兵,在军队里他知道的一点就是:指挥官的请求等于下命令。“
“好吧,先生。”斯格南冷冷地回答道。“你对派克先生的工资做出安排了吗?”
瑞克甩出一个不以为然的手势,说道:“这种细节完全由你来决定。我绝不干涉你们部门内部的行政。当然了,我相信你会付给派克先生应得的工钱,一分钱也不能多。”他转过脸,对着得意洋洋的派克先生又说道:“现在,你听我说,年轻人,如果你认为自己拣了一个什么宝贝,偷懒不好好干,我的孩子,你会倒大霉的!第一次犯规,给你一个警告,第二次,会解雇你一个月,让你在家好好想想,第三次,你就走人,永远离开这里!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先生,”派克先生高兴地回答道。“我会用行动暖化斯格南先生的心的,谢谢你,斯格南先生,我会让你满意的。”
“小恶棍,该死挑战恶棍!”瑞克喃喃低语地对自己说道。“他还真有股幽默劲儿!”
年轻的派克先生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报到,先生?”他询问斯格南先生。
“你准备好了就开始。”斯格南冷冷地回答道。派克瞥了一眼他那只廉价的手表,“现在是十二点,我去吃点东西,一点钟来报到。”斯格南看了他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看来我起步不会顺利哦,瑞克先生。”他说道
“你跟我要的可只是‘起步’哦!”瑞克反讥道:“我可没有向你保证有一个顺当的起步,我也不会做这个保证,因为我做不到。我只能把斯格南和麦迪逼到这个程度。下面的‘雷池’我是不能越过的。”说罢,瑞克身体向前倾,透过眼镜上方盯住派克,“我会盯着你的,年轻人”他严厉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以为这个办公室是个退伍兵疗养院… ”他突然停顿下来:“嗯,嗯,嗯,斯格南会给你什么样的工资呢?”他好奇地,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嗨,不管多少钱,你先拿着,什么也不要说,到时候我会跟那个老古董说说,让他给你涨工资的。当然,你要值那个钱才行。”
“非常感谢您,先生。您真好,再见。”
派克拿起他的帽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他刚离开,斯格南先生就又回到瑞克的办公室,他刚要开口,瑞克就用一种武断的手势打断了他。
“什么也别说,斯格南,我的孩子”他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承认你有这个权利。可是,斯格南,你怎么能忍心拒绝一个瘸腿的退伍兵呢?”
斯格南面带怒气,根本不理会瑞克的责备。
“生意场上不能感情用事。”他恼怒地说道。“上周四‘美国军团‘有组织地发起为残疾和失业退伍兵找工作的运动,你三天之内把209人安排道各个公司,甚至解雇有经验的人,为他们腾地方。先生,瑞克各公司已经吸收了太多的退伍兵,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工人,而不是空谈家。这些退伍兵太多的时间在大嘴仗!”
“哎,‘派克战友’,瑞克先生。他向我申请工作,我给了他答复。他又去找麦迪船长,也遭到拒绝。现在他越过我们,让你给了他一份工作,这太过分了!”
“斯格南呀,斯格南,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雇派克吗?”
“我知道。因为你心软,失去了判断力。”
“你这个缺乏现象力的大傻瓜!我怎么能拒绝一个不允许别人拒绝的人呢!我敢跟你打赌,派克是一位最出色的斗士!他有明确的目标。他不允许你们阻止他。斯格南,我的孩子,你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工作?”
“当然是安德思的位置。”
“啊呀,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斯格南,我的孩子,我们不是有50万立方尺的臭云杉木需要处理吗?”斯格南点了点头。瑞克像一个刚刚发现新大陆的孩子,接着说道:“把那些东西交给他去解决,斯格南。如果还能找出几车皮红杉木,杂松木,或者其他任何杂七杂八的存货,都交给他去处理。听见了吗,斯格南?”
斯格南努一双金鱼眼突然笑得几乎要蹦出来:“如果做不成,就让他开路,对吗?”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尽管我不喜欢这样想。反过来说,如果他干得不错,他应该拿跟安德思一样的工资。我们必须公平,斯格南。不管在其他方面我们犯什么样错误,我们必须公平。”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这位总经理消瘦的肩膀,“对了,对了,斯格南,我的孩子,如果你给那些臭云杉木订一个荒唐的价格,我一定会炒你的鱿鱼!要公平,孩子,我们一定要公平,不能来脏的,斯格南。别忘了,‘派克战友’的半只胳膊可还埋在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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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二点半,瑞克沿着加利福尼亚大街,急急忙忙去商馆俱乐部吃午餐。路上,他碰见派克在便道上一瘸一拐地走着。这位退伍兵叫住瑞克,递上一张名片。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先生?”他问道。“印得挺漂亮吧?”
瑞克读道:“瑞克木料与木材公司
威廉斯·派克代理
木材及其他制品
旧金山加利福尼亚大街248号
“只要你能钉进钉子-我们就有!”
瑞克用大拇指摸了摸派克的名片。名片是用模子压上去的。可是,半个小时是做不出来铜模或钢模的!
“我的亲上帝!”这是瑞克最狠的咒誓。只有在他心灵最深层的东西被动摇时,他才会用上。“派克,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决定为我们工作的?”
“上周。” ‘派克战友’温柔地说道。
“在部队,你是什么军衔?”
“我是下士。”
“我不相信!难道就没有人给你派更好的活儿?”
“经常有,不过我没有接受。因为那要辞去我最喜欢的工作。尽管这工作工资不高,但它让我兴奋。我还有机会做各种有趣的试验。我常常把自己伪装成圣诞树,去干掉德国狙击手。我的绰号叫‘坏小子派克’。我常想甩手不干了,不过每当想到每天能拯救不少美国人,再多的钱也就像一堆废纸一样。”
“如果你去的是其他兵种的话,一定会升得很快。告诉我派克,你有没有推销臭云杉木的经验?”
派克愣了一下,摇摇头:“那是什么货?”
“一种加州云杉木,粗糙,多纤维,湿度大,很重,闻起来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恐怕斯格南会让你从最底层干起,就是推销臭云杉木。”
“你能把钉子钉进去吗,瑞克先生?”
“噢,当然可以。”
“有人买过臭云杉木吗,先生?”
“我们的一位年轻聪明的推销员,曾经把它卖给一个什么都想试一试的客户。当然,除存货外,我们不会再生产它了。幸运的是,我们剩下的存货已经很少了。不过,有时候,我们的伐木工人遇到一棵好树,总舍不得让它继续站在那里,所以,我们手头总有足够的臭云杉木存货让我们的推销员头疼。”
“我能卖掉任何东西,”‘派克战友’不以为然地说道。随后,他继续向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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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两个月的光景,瑞克一面也没有见到过派克。这位老兵在熟悉了所有推销员出门前必须熟悉的大量细节,如运费、等级、代表哪些木材厂等等,之后,被派往中西部的几个州去订单。在奥格丹,他说服一家斯格南曾试了多年也没成功的木材零售店,试购了一车皮臭云杉木和不少杂七杂八规格的木材制品,并且价格比斯格南出得还高出一美元。在亚利桑那州,他谈成了一批矿用木料的新生意。但是,派克充分表现他的推销天赋,还是在他到达德克萨斯州之后。卖油井井架是他的专长。他发回的订单像雪片一样,斯格南甚至不得不回电让他手下留情,让他把天赋用在推销雪松木、侧木、道格拉斯冷杉木、红杉木上面。收到这张订单后,斯格南手拿着电报,来到瑞克的办公室。
“唉,我得承认,”‘派克战友’很会卖木材。”他略带嫉意地说道。“他搞定了5个新客户。这不,又卖掉两车臭云杉木。看来,从明年开始我得给他涨工资了。”
“唉我亲爱的斯格南,为什么要等到明年?你这吝啬的家伙。因为你这该死的习惯,我们已经失去了不止一个好人。你知道你迟早要给‘派克战友’涨工资,那么,为什么不现在涨呢?那样,‘派克战友’不是会感觉更好吗?谁知道呢,也许他还发现你也是个人,会学着喜欢你。“
“斯格南,我不给你发号施令你就难受,是不是?他比安德思强,对吗?”
“我想是的,先生。”
“那么,为什么不能多给他一些,而且从他上班的第一天开始补起呢?你出去!你让我浑身难受。对了,安德思在上海干得怎么样?”
“他在帮电报公司交税呢。每周三个电报,都是他自己应该决定的事情。麦迪非常讨厌他。”
“啊哈!我并不觉得吃惊。我敢打赌,麦迪很快就会到这里来,来提醒我谁是那个让安德思干那个活儿的人。是的,是我。不过,斯格南,你要记住,我也曾说过,安德思的认命是临时性的。”
“是的,先生,您说过。”
“看来,我又得挑选他的接班人了。我要在麦迪张开说‘我告诉过你’之前,就让他闭上嘴。我觉得我们的‘派克战友’能当上海办事处的经理。不过,在决定之前,我要对他进行进一步的考验。”他脸上出现了一种幽默滑稽的表情,他看着斯格南说道。“斯格南,我亲爱的孩子,我要让他为我送一个蓝色的瓶。”
斯格南平时总是冷冰冰的容貌,突然红光焕发起来。他没忘提醒瑞克:“这次你可要事先提示警察署和商店老板,为你省些钱。”他走到窗户前,向下看着加州大街,脸上仍带着那种笑容。
“对”瑞克像梦游似地继续说道:“我想,我会给他最高难度的测试。斯格南,我想你一定同意,如果他能送到那个蓝色花瓶,他就是我们上海办事处的经理,就值那么多钱?”
“是的”斯格南回答说
“很好,斯格南。那么,你就去安排吧,让他下星期日的下午一点开始。让我去安排其他的细节。”
斯格南点了点头。离开时,他仍在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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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星期六,斯格南先生没到办公室。他给办公室递了一个口信,说斯格南先生身体不舒服,正呆在家里。他让办公室通知派克先生说,斯格南先生原想跟他开个会,但由于身体欠佳无法进行。不过,斯格南先生很希望在派克先生星期一出去做下轮推销前,跟他开这个会。为此,希望派克先生星期日下午一点钟能到斯格南先生家里去一趟。派克先生回言说,他会在约定时间去。斯格南先生通过办公室对此表示感谢。
第二天一点整,派克来到总经理的家。他发现斯格南先生正呆在床上看报纸,气色看起来很好。他估计斯格南先生比他自己感觉得要好。事实也是如此。他很快谈起了新客户,希望派克先生拜访其他潜在客户,需要研究的新业务,以及无数的各种细节。在他们开会过程中,瑞克来了电话。
斯格南先生的床边有一个便携式电话,他很快接了起来。派克看到,斯格南全神贯注地听了足有两分钟,然后听他说道:“瑞克先生,很对不起。我很希望能帮这个忙,可是我身体实在不舒服。实际上,我现在跟您说话时,正躺在床上。不过,派克先生正和我在一起,我肯定他愿意帮你这个忙。”
“没问题”派克急忙肯定道。“瑞克先生要杀谁?他需要把尸体运到何处?”
“哈哈!哈哈!斯格南先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派克先生说”他传话给瑞克“他很高兴帮这个忙,他想知道,你想杀谁?他需要把尸体运到何处?哈哈!哈哈!瑞克先生要跟你讲话。”
派克接过话筒:“下午好,瑞克先生!”
“你好,老兵。今天下午你有事吗?”
“跟斯格南先生开完会后就没事了。顺便提一句,他给我长了一大块工资,我非常感谢他。我也非常感谢你,我知道你给他递了话。”
“别说了,别说了。斯格南和我没有白给你任何东西。不过,既然你今天下午对我这么好,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没问题,瑞克先生。”
“谢谢你,派克。今天下午从教堂出来,我在市场大街右侧,斯格顿路与泼吴路之间的苏特街上,在一家店的窗户里看到一个蓝色的花瓶。你知道,我对花瓶非常着迷,也很内行。这个花瓶不是很贵,实际上,我是不会收藏它的。不过,我的一位非常要好的女友非常喜欢它。如果能给她弄到,她会非常高兴的,你懂吗?”
“今天晚上八点钟,我要在南太平洋站乘火车去圣巴巴,参加她明天晚上的结婚纪念日派对。我的女儿说,如果我能送她一个花瓶或景泰蓝之类的礼物,她将会非常高兴。派克,你知道,这个蓝色的花瓶正好满足这一要求。你懂吗?”
“我懂,先生。你希望今天晚上带上这个花瓶去圣巴巴。如果明天再去买,就赶不上晚上的活动了。”
“对极了,派克!我必须拿到这个花瓶!如果我昨天发现它,就不会让你今天去买了。”
瑞克先生,你不用解释和道歉了。你能不能给我描述一下这个花瓶?他是什么蓝?有多高?最大直径大约是多少?有没有底座?是纯蓝色还是有花纹?”
“派克,那是一个景泰蓝花瓶,像荷兰蓝,有些东方图案。我很难准确地描述它,但上面有些鸟和花。它有一英尺高,直径大约是四英寸,有个木座。”
“非常好,先生。我会给你送到的。”
“可以在今天晚上七点五十五分把它送到七车厢的一号包厢吗?”
“没问题,先生。”
“谢谢你,派克。不会花很多钱的。你可以明天早上从出纳那里拿钱,让他计到我的帐上。”说罢,瑞克挂了电话。
随后,派克跟斯格南接着开会。开完会后已过三点钟。派克离开了家,进城去找瑞克先生的蓝色花瓶。
他先来到斯克顿路与波吴路之间的苏特街。尽管他从街的这边走过去,又从那边走回来,可是就是没有见到瑞克先生所形容的花瓶。
“老头子也许把街道弄混了。”派克想到。“或者是我理解错了。让我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
他打了电话,但家里除了保姆,没有其他人。保姆只知道瑞克先生出门了,不知道何时回来。派克回到苏特街,把所有商店的窗户又扫了一遍,随后,把周围上下两条街也扫了一遍,还是没有看见一个蓝色的花瓶。
之后,他又跑到更远的布什路和邻近的几条街,还是没有找到。他又来到另一边的坡斯特路,把附近几条街逛了一个遍,仍然没有结果。他还是不甘心,又向南西两侧的街道扫了一遍,终于在格瑞街和格兰街之间一家商店的窗户里看到一个蓝色的花瓶。他仔细看了一番,确认这正是他找的东西。
他推了推门,门锁着。他用力地踢了几下门,盼望里面会有值班员,能听到声音,可是没有反应。他向后退了退,看见门上写到:B·克汉艺术品商店
这是一个线索,派克告诉自己。他随后一瘸一拐地来到皇宫大酒店,找到一本电话簿。他数了数,一共有19个B·克汉住在市区。在给这19个B·克汉一个个地打电话之前,他向酒店服务员借了一册工商分类电话簿,想看看有没有一个由B·克汉经营的艺术品商店,可是里面没有。这时,他把一美元换成一堆五分钱的硬币,接着个儿地给旧金山的这19个B·克汉打电话。19人中,有4个没人接电话、3 个没接通、6个说的犹太语、5个不是他要找的B·克汉,还有一个发誓说他的名字叫凯汉,而不是克汉。
接着,他又把附近九个城市的电话簿全部找了出来,一个个地给B·克汉的人打电话。令他失望的是,还是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
这个漫长而昂贵的过程,把他拖得疲惫不堪。他拖着疲倦的身体从酒店里走了出来。
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突然,一个灵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个名字会不会不是克汉,而是别的,比如:寇汉、科汉、孔汉、或者奎汉?他又回到那家商店,只见那个招牌上写着:B·孔汉艺术品商店
“商店啊!一定出了问题。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克汉’怎么变成了‘孔汉’?”派克无奈地对自己抱怨道。
他又回到酒店,开始给所有叫B·孔汉的人打电话。共有八个人,可是其中六个不在家,一个喝醉了。还有一个是聋子,喊都听不清。
他又把二十美元换成五分、一毛、二十五分的零钱,开始给周边各城市所有叫B·孔汉的打电话。
他运气还真不错。在打到第六个电话时,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不过,接电话的是孔先生的厨师。这位厨师告诉他,孔先生现在正在密勒城一个叫西蒙的先生家吃晚餐。
密勒城共有三个西蒙先生。派克给他们逐一打电话,终于找到要找的人。“是的,B·孔 汉先生在这里。你是哪一位?何克先生?对了,是富克先生?一阵寂寞后,问一下你有何贵干?他正在吃饭,除非事情非常重要,否则他不希望被打扰。”
“告诉他,一个叫派克的先生希望跟他谈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派克哀叹道。
“巴克先生?”
“不,不是,是派克先生。”
“白克先生?”
不是‘白’,是‘派’”
“‘百’?”
“不是‘百’,是‘派’!叫孔汉来接电话,否则,我就坐下班船去杀了你,你这个白痴!”派克尖叫起来。“告诉他,他的商店着火了。”
显然,这翻话很快传给了孔汉先生。“李(你)是消防队的?”他努力想把浓浓的口音发清楚。
“听着,孔先生,你的商店没有着火,但我不得不这样说,因为他们不让你接电话。我是派克,你不认识我。你在旧金山格瑞街的商店有一个蓝色的花瓶,我要买它,并且要在今晚七点四十五分以前拿到它。我要你渡过海湾,到你的店里,把那个花瓶卖给我。”
“就这个斯(事)?李(你)认为我斯(是)什么,疯子?”
“不是,孔先生。疯子是我。我想那个花瓶想疯了,我现在必须拿到它。”
“李(你)知道那个花瓶多少钱吗?”B·孔汉先生的声音甜得像往外流糖一样。
“不知道,我才不管它多少钱,我要它。你能卖给我吗?”
“那么,浪(让)我想想。现在几点了?”一阵宁静,显然,孔汉先生在看他的表。现在斯(是)七点四十五分,下一趟火车要八点总(钟)从密勒城开,八点五十分才能到达旧金山。我散(现)在正跟朋友吃饭,才刚开始吃…”
“去你的该死的晚饭吧,我要那个花瓶!”
“拉(那)么,我告诉李(你),李(你)可以给我的销售主管基斯特散(先)生打电话。他住在池顿公寓3249号。李(你)让他马上到店里去,把蓝色花瓶卖给李(你),再见,百克先生!”说完,孔先生挂了电话。
派克马上给池顿公寓打电话,找3249号的基斯特先生。基斯特先生的母亲接的电话。因为儿子不在家,他显得很寂寞。不过,她说她儿子在一家乡村俱乐部吃饭,但她不知道是哪一家。
派克又不得不从饭店的电话簿里,找出旧金山及附近城市的各家乡村俱乐部,一个个地给它们打电话。甚至到八点钟,他还是没有找到基斯特先生。那头不是说“基斯德”先生不是他们俱乐部的成员,就是说“基斯太”先生不在,或“古斯特”先生三个月前已经去世了。
“上帝啊”派克自言自语道:“可别说我没尽力,现在只有用砖头砸烂玻璃,抱着花瓶跑了。”
他坐着出租车赶到那里,让出租车司机等在路口,他又向出租车司机借了一个锤子。然而,当他走到B·孔汉艺术品商店时,发现一个警察站在商店门口抽烟。
“如果我砸窗户,他肯定会抓我的。”气急败坏的派克对自己说道。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B·孔汉艺术品商店招牌上的彩灯在闪着。
天哪!他看到上面写着“B·克汉艺术品商店”!
退伍兵派克一屁股坐在了一个防火栓上,愤怒地大口大口地喘起来。他虚弱的腿在疼,他甚至觉得那只已经失去的左胳膊在发痒。
“这个疯狂的世界!我要累死了,也要饿死了!”他走回出租车里,返回到了饭店。带着一线希望,他又给池顿公寓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惊喜的是,那个失踪的基斯特先生竟回到家里。他转告了B·克汉(或孔汉)先生确认一下,如属实,他会在九点钟以前赶到商店,并在店里等“布克”先生。
“布克”先生说,他将很高兴地先在那里等他。
九点四十五分,基斯特先生来到了商店。为了保险起见,在去商店的路上,他还找了一个警察跟他一块去。基斯特先生打开了店里的灯,并小心翼翼地把花瓶从窗户前搬了出来。
“这玩意多少钱?”派克问道。
“两千美元”派克先生一下子倒在了那个警察结实的身上。这可算是他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因为他身上只有十美元。
“你真的不会考虑接受支票?”他颤抖地说道。
“我又不认识你,派克先生”基斯特精炼地说道。
“你们的电话在哪里?”
基斯特先生把派克领到电话前,派克接通了斯格南先生。
“斯格南先生”他说道“我是派克,我让那家店开了门,只要弄到两千块钱,要现金,我就能拿到瑞克先生中意的那个蓝色花瓶。”
“天哪!派克,我亲爱的朋友,”斯格南带着深深的同情说道:“这些时间,你一直在忙那个差事?”
“是的。我一定得把花瓶送到。看在上帝的份上,赶快给我弄两千块钱,并送到格瑞街的B·孔汉艺术品商店。我实在没有劲儿去取了。”
“我亲爱的派克,我身边没有两千块现金。这个金额太大了,我不可能放在家里。“
“那么,到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去取。“
“保险柜是定时的,派克,不可能。”
“那么,到城里来,当我的保证人,让我在酒店,咖啡店或者饭店把我的支票换成现金。”
“你的支票没有问题吧,派克先生?”
一个下午在派克血管里不断积累的愤怒,像火山一样,一下子爆发出来。“明天早上,我要用我还剩下来的左手,去掐死你这个该死,冷酷的懒家伙!”
他又给瑞克家里打电话,找麦迪船长。他知道麦迪船长跟他的老丈人住在一起。麦迪接起电话,满怀同情地倾听着派克讲述他那充满悲哀的经历。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令人气愤的事情,”他大声说道。“竟然让你去做这种事!听我的话,别去为那个花瓶伤脑筋了。”
“不行!”派克说道。“如果弄不到那个花瓶,瑞克先生会很失望的。我不能让他失望。这对我简直成了一场先死游戏,麦迪先生。”
“但是,现在太晚了。已经无法把花瓶送到瑞克先生手里。他八点钟离开的,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我知道,不过,如果我现在弄到花瓶,明天早上六点钟火车到达圣巴巴时,我可以把它送到瑞克先生手里。”
“怎么送?”
“离这不远,有一个飞机场,那里有一个飞行员是我的朋友,他可以把我和花瓶送到圣巴巴。”
“你简直疯了!”
“我知道。请借给我两千块钱。”
“干什么用?”
“买这个花瓶。”
“现在我知道你真的疯了,或者喝多了。瑞克甚至不会花200美元买一个花瓶!”
“麦迪船长,你可以借给我两千美元吗?”
“不会,派克。你还是忘掉这件事,回家睡觉吧。”
“求求你了!你不像我,这里的人都认识你,你可以兑现你的支票。现在又是礼拜天晚上……”
“所以,最好别干傻事。”说吧,麦迪挂了电话。
派克低下了头:“听着”他突然又对基斯特先生问道:“你懂不懂钻戒?”
“当然懂。?”基斯特先生答道。
“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到饭店去取?”
“可以。”
派克艰难地一瘸一拐地走了。四十分钟后,他拿来了一个镶着钻石和蓝宝石的白金戒指。
“这个值多少钱?”他询问道。
基斯特仔细看了一会儿,给了一个不能再保守的估价:两千五百美元。
“就拿它当抵押,等我的支票兑现之后,我再来取戒指。“
十五分钟之后,派克拿到了那个蓝色花瓶。他先进了一家餐厅,要了一份晚餐。饭后,又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那个飞机场,从值夜班的人那里了解到飞行员朋友的住址。凌晨半夜,他的朋友载着他和那个花瓶,飞上布满星星的夜空,一直向南飞去。
一个半时小时之后,他们降落在萨里纳山谷的一个简易机场上。跟朋友说再见后,他又赶到不远处的铁路旁,一屁股坐在铁路上。当载着瑞克先生的火车嚎叫般地驶向他时,他站在两股铁道之间,把专门带着的报纸卷成火炬形状,用火柴点着,然后高高举起,拼命地摇晃起来。
火车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停下来后,一个列车员打开门,派克蹬了上去。
“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让火车停下来?”列车员愤怒地质问道,同时给前面打了一个手势,让火车继续前进:“你有票吗?”
“没有,但我有钱买。我让火车停下来,是因为想换一种旅行方式,我要找七车厢一号包间的一位先生。如果你阻拦的话,我会杀了你。”
“滥用你的半截胳膊吓唬人?”列车员怨恨地抱怨道。“你是在找那位小个子老头吧?”
“正是。”
“在我们驶出旧金山时,他问过我,有没有看见一位只有半截胳膊,并且用那只胳膊夹着一个盒子的人,我带你去找他。”
列车员按了一阵儿铃,只见一位老人身穿睡衣,打开了门。
“对不起,打扰您了,瑞克先生。”派克说道。“因为有太多的克汉、孔汉、科汉,并且很难一下弄到两千块钱,所以我没能在昨晚七点五十分把花瓶送到你手里。但是,我不能让你失望。给,这是花瓶。那家商店距离你说的地方至少差四条街。但我肯定这正是你要的花瓶。这个花瓶挺贵的,也很不容易搞到,所以,应该是件可以送给好朋友的珍贵礼物。”
瑞克盯着派克,像在看一个星外来客。
“我的亲上帝!”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我真不敢相信!我们把招牌换了,名字改了,找了一个警察守在那里,以防你砸玻璃,我们要你在一个礼拜天的晚上,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下子拿出两千块现金,在没有赶上八点钟火车的情况下,你竟然在凌晨两点把花瓶送到了!进来,歇歇你那可怜的腿,谢谢你,列车员先生。”
派克走进车厢,劳累地坐在座位上。“这么说,这是一个游戏?!”他浑身因为愤怒而在颤抖着,。“先生,你是一位老人,并且对我很好,我不是不愿陪你玩这种游戏,可是,我的身体已经不像以前了。我的腿在疼,我的胳膊在疼,我的心在疼……”
他停顿了一下,强抑着眼泪和愤怒:“你不应该这样对待我,先生。”他抱怨道:“我受的训练,使我从来不怀疑命令,即使有时候觉得这些命令很愚蠢。我受的训练是对上级要忠诚。我觉得很遗憾,我的上级竟把我当小丑一样的戏弄。我想,我想把这份工作还给斯格南,我要……”
瑞克用手轻轻按住派克颤抖的头。
“派克,老伙计,这很残忍,残忍得可怕。但我有一份大工作给你。在把这份责任给你以前,我必须对你有很多的了解。所以,我对你做了‘蓝色花瓶’测试。这是给‘全力以赴的人’的最高一级的测试。你以为你给我送来的是一个两千块钱的花瓶?实际上,你送给自己一个年薪十几万美元的工作,我们上海办事处的经理。”
“什……什么?”
“每当我要给一个人一份十几万美元以上的工作时,我都会对他做‘蓝色花瓶’级的测试。“瑞克解释道:“派克,在过去参加这一测试的十五个人中,只有两个人把‘蓝色花瓶’送到了。”
派克忘记了自己的愤怒,但脸上还挂着刚才的泪花。“谢谢你,先生,我原谅您。我在上海会干得很好的。”
“我知道你会的,派克。现在,孩子,告诉我,当面临几乎无法克服的障碍时,你没有想到打退堂鼓吗?”
“想了,先生。在还没有给所有的‘克汉’打完电话前,我就想自杀。当我开始给‘孔汉’打完电话时,我知道自己再也停不下来了,因为那将是对我熟悉的人的不忠。”
“他是谁?”瑞克问道。
他是我的旅长。他有一个笺言:保证完成任务。当师长让他带领全旅向前进,去占领某个地方时,我们的旅长会说:“没问题,长官,保证完成任务?’如果旅里有哪个军官因为事情太难而有畏惧心里,旅长只有看上他一眼,那个军官就会想起这个笺言,然后会去全力以赴地完成任务,致死不顾。”
“先生,在军队里,集体精神不会是由下而上的建立起来的,而是由上而下建立起来的。一个集体的好坏,完全取决于它的指挥官。”
“有一次,旅长叫我去干掉一个德国狙击手。他打开地图,然后告诉我:‘那个狙击手在这个位置,去干掉他,派克下士。”我持枪向他敬了一个礼,说:“长官,保证完成任务!”我永远忘不掉他看我的样子!当我踩上地雷,受伤住院的时候,他到医院来看我,当时,我知道我的左胳膊已经没了。我怀疑自己的左腿也可能保不住,我非常痛苦,想自杀。他使我的精神振奋起来,他说:“你怎么了,派克下士,你还没有死!当老百姓后,你会比一打的人都强,对不对?”当时,我非常沮丧,告诉他我不相信。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说:“派克下士会全力以赴去康复的,作为起点,他会开始笑。’当然,当他用下命令的方式这样说时,我不得不用常规的方法回答。所以我笑着说:‘长官,保证完成任务!’先生,他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他的部队是有灵魂的,灵魂就是他。”
“我明白了,派克。并且,他的灵魂还活着,是吧?他叫什么,派克?”
派克说出了他偶像的名字。
“我的亲上帝!”瑞克带着充满敬意的眼神喊了出来:“孩子,”他继续说道:“二十五年前,你的旅长曾为我工作过,我对他做了‘蓝色花瓶’级的测试。当时,他无法用合法的办法弄到花瓶,就用砖头砸烂了玻璃,抢了花瓶就跑,警察追了两里多才捉到他。我摆平了这件事,不过花了不少钱。他非常出色,我无法阻拦他去当兵。但是,告诉我,派克,你是怎样弄到那两千块钱的?”
“有一次,”这位退伍兵经过沉思后说:“我跟我的旅长冲向敌人的一个地下掩体,这是一个指挥所,他们拒绝投降,所以,我向里面投了手榴弹,然后冲了进去。我发现一个尸体手上带着一个戒指。旅长说,如果你不拿,别人也会拿的。我用那个戒指担保我的支票了。”
“不过,你怎么敢给我买一个两千块钱的花瓶?难到你没想到,那个花瓶的价格高得荒唐,我可能会反悔这笔生意?”
“当然没有。您自己必须为自己作出的决定负责。您不会对我反悔的。您告诉我做什么,但没有侮辱我的智商,告诉我怎样去做。当我的旅长告诉我去干掉德国狙击手时,他并没有考虑那个狙击手也许会把我干掉。他让我干掉狙击手,我的责任就是全力以赴完成任务,实现我的目标。当然,如果我让德国人干掉了,我就无法完成任务了。”
“我明白了,派克。好吧,请把这个花瓶送给列车员。这是我花十五美分在一家廉价店买的。同时,到上铺去好好睡一觉吧。”
“但是,你不是去圣巴巴参加一个结婚纪念派对吗?瑞克先生?”
“没有的事,派克。我很久以前就发现,我应该经常出去打打高尔夫。另外,为保险起见,在接受测试的人没能送到蓝色花瓶的情况下,我最好离开办公室一个星期。对了,派克,你喜欢什么运动?噢,对不起,我忘记你的左胳膊了。”
“先生,没什么,我一只胳膊照样可以打高尔夫。”
“那么,你过去打过?”
“没有,先生”派克很庄重回答说:“但我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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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以赴的人》---值得每一个中国人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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