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是全体中国人民哀痛的日子,也是中华民族精神被再次唤醒的时刻。
想到四川地震,不由得使我想起李赛——一个从美国不远万里飞抵灾区的四中毕业生。今天,从他的几篇日记中,我们也许可以感受到他那时的真实经历:
08-05-20
我已经从都江堰前线退下来了,很安全。昨天晚上最后大家回到成都,一起喝酒然后哭成了一团。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坚强的人,但是昨天也哭得湿了好几块毛巾,真的太感人了,这些从全国各地立刻放下所有手上的事情赶来的人们都是可爱的。我们一共从死人堆里刨出来了七个活人,我看今天新闻上写,到20号,死伤人数一共达到34073人,如果没有这群可爱的人,这个数字应该是34080人。最后我们每个人无论会不会喝酒都干了三瓶酒,第一瓶为了所有灾难中死伤的人们,第二瓶祝福我们所有救出来的人身体健康,第三瓶为了我们每一个来自天南海北聚集到一起的人。在我们都大醉以后,一个人说出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事情:他从第一天就跟着这个团队救人,可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大家,他家的六口人,其中有他的弟弟,到现在还埋在倒塌的房屋下面。我们说,你没有了六个亲人,从此以后有了三十多个亲人,不亏。
我发誓,我做不到什么,但是我会尽自己的努力来募集钱,至少要让他可以重新建起一个新家。
08-05-21
21号,志愿者团队最后一次聚集,然后宣布解散,大家自发的搞了个仪式,有一个人举起一个广告牌,在背面写了两个字:壮士。
他们很多人浪漫的管这个团体叫做‘独立团’,团长是一个叫做林伟的退伍军人。大家流传的一个笑话,说他无论多累,只要跟他说“某某地方发现了活人”这句话,他就会像重新上了发条的兔子,立刻活蹦乱跳,所以在后几天,志愿者即将全部撤离一线的几天,我们都是用这句话来叫他起床。
08-05-28
德阳市的记者来了。带她在营地中转了转,然后一直在和她聊独立团的事情。后来她哭了,我没有哭。
中午,营地的第一批50户居民搬进来了。我跑上跑下地帮老人家们搬家具。所有灾民搬进新帐篷时候脸上绽放的笑容是给我最大的礼物。这一天,我心里很甜,很甜。
……
我从李赛给我的一些照片中看到了那些帐篷,上面画着许多孩子们的梦想。他在那里办了一所“帐篷学校”,为孩子们补习英文和其他知识,还为孩子们举办了庆祝六一的班会,帐篷中挤满了孩子,还有一些战士。他这样一个从未当过老师的1米90的大小伙子是怎样教那些孩子的?我没有问过他,我宁愿去想象。我只听他说他原打算在帐篷上画点儿什么,但后来决定把所有的画笔都给孩子们,任他们自由去画,自由去想。
最后一次见到李赛是在临放暑假前。我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去上学?”
他平静地回答说,“我是来告别的,一会儿去机场,晚上的飞机,回什邡。那里的志愿者都走了,那边需要我。”此后,我再也没见到过李赛,只是留下了他的帽子和一幅条幅。想起李赛,我的内心总是感动不已。
还有一个叫夏晓星的在校学生。他当时正在美国交流学习。得知地震发生后,他立即开始在美国进行演讲募捐,回国后亲自将全部善款共计3845美元送往绵阳市盐亭县柏梓中心小学。后来,学校用这笔钱购置了新的课桌。
一年过去了,地震给人留下的思考是深刻而长久的。就在上周,我见到了地质科学家王博士。三年前,我们一起从成都出发,沿川藏公路北行直达青海果洛州。汽车在峡谷中穿行,景色实在太美了,我们在沿途小镇上打尖休整。王博士告诉我,有些小镇已经被深深掩埋在大山之中。地震后,王博士在震区研究堰塞湖,并负责地质勘测点的定位工作,我们自然聊起了地震预报。他告诉我,日本的地震预报技术是比较先进的,但一般也只能提前十秒。我知道,十秒,大概就是地震横波与纵波传到地表的时间差。
一个人的生命中有许许多多个十秒。也正因为生命中有太多的十秒,因此没有多少人会珍惜十秒的时间,没有多少人会关注十秒之内发生的事情,在十秒内,人们也来不及思考太多。但是我想,正因为十秒的时间是如此短暂,人们来不及组织起缜密的分析判断,人们也就没有能力去隐藏自己的内心世界,因此,在危机来临的十秒内,人会将自己最真实的东西释放出来,这是一种下意识的或本能的行为表现。在十秒之内,谭千秋本能地用自己的身躯护住4个课桌下的学生;在十秒之内,吴忠洪本能地去救护身边的两名学生。据说有一所学校将监控系统记录下的教师不顾自己安危组织学生疏散的场景编辑成一盘录像,将它作为学校精神真实的刻画和永远的纪念。我钦佩这位校长的智慧。这盘录像所反映出的精神永远是这所学校最宝贵的财富。
当然,正因为十秒的时间容不得人们去进行理想的思考,因此我们也要对那些在突然事件出现时所表现出的恐惧、无措、懦弱甚至逃避给予必要的宽容。因为这可能不是一个道德选择的问题,而是一个心理素质或性格倾向的问题。在无法思考时表现出的恐惧与懦弱并不排除理性基础上的勇敢与坚强。当然,我们决不能容忍那些理性的冷漠、自私、贪婪、残暴以及对他人的伤害。
我相信,十秒内所表现出的精神的崇高,必然是经过了许许多多个十秒养育和积累的结果。十秒的时间转瞬即逝,但十秒内所展露的精神却可以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