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家杨宪益近日去世。大师纷纷隐退,一个时代正在消亡。作为翻译爱好者,尤其是中译英,我从先生的作品中受益良多,前段时间还在读他翻译的《儒林外史》,虽然他自己觉得满意的,是《宋明平话小说》和《史记》。
杨宪益翻译的《红楼梦》,我一直没时间研读下去,但有时上课,还会选上几段和同学们分析。相比霍克斯的译本,杨译更忠实原文,表达偏中文一些,可我喜欢这类带中国文化味的英文,一定会抽时间读完
杨先生的传奇人生,近来在网上大多查得到,我也不想多说。以前从他人访谈中,侧面读得一些杨先生的点滴。印象深刻的,是他写的一句打油诗,“千年古国贫病弱,一代新邦假大空。”为之侧目,肃然起劲。
杨宪益学问可能不及钱锺书,但英文可比钱锺书强。建国后,钱锺书调到北京负责《毛选》的翻译,盛邀杨宪益加盟,可杨老拒绝了。当年英文高手很多,惟钱锺书因为温和不争的性格,以及《毛选》英译的关系,得以在文革中保全性命,也算是中国文化的幸事。我有段时间细细研读了毛选的英译,在翻译上绝对是精品,因为是提着脑袋干的活。
杨宪益拒绝的原因,一是不喜欢读《毛选》,觉得无趣,二是只喜欢翻译文学作品。这体现了杨老的真性情。杨宪益和他的英国妻子在文革中吃尽苦头,唯一的儿子还精神失常,后来自杀。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相濡以沫的夫妻俩,在儿子自杀后,一度产生感情危机。
戴乃迭,也就是杨宪益的英国妻子,认定孩子的精神病,除了受迫害,还源于孩子性格叛逆期间,杨宪益忙于政治活动,忽视了与孩子的沟通交流。这个指控,很耐人寻味,狂狷逍遥的杨宪益,还得“忙于政治活动”。可见当年知识分子为谋求自保,罹受何等屈辱。
我读过陈洁对杨先生的访谈。陈洁在文章里说,“(先生)几乎散尽所有译作和藏品,只留亡妻的一幅肖像朝夕相处。他说“我的爱人”时,声音像在抚摸她。。。。。。他生命中唯一的重要在天堂,先生的心和精神也随着飞升,不堕红尘,这才是先生真正的传奇与辉煌,翻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