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天堂

                ——祭奠一位刚刚离开我的亲人

    下午去附近的一个小城出差，晚上回来还很愉快地和女友吃饭。知道大伯辞世，是刚刚进家门时候父亲告诉我的。

    手里的水果和拎包掉落地板上的一瞬间，眼泪流了出来。心里的痛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无法用哭泣来发泄，只是神情恍惚地夺门而出，在灯红酒绿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然后无知觉地走进一家咖啡馆，要了一间包厢，把自己关进去......

    戒除香烟的诱惑已经有年头了，可此时禁不住再次沉浸在蕴蓝的烟雾里，夹着烟支的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呆呆的，任凭服务员出来进去，任凭一墙之隔的醉酒男人吆五喝六地划拳行令，听不到、看不到、感知不到......仿佛周遭的一切离我十万八千里。只是沉浸在一种哀默里，对于亲人、对于生命......

    大伯跟父亲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姑表亲。那时，我们两家住的并不远。小时候我最亲的，除了爷爷就是这位大伯。大伯没上过学，但凭着一股子韧性自学成才，写了一手好字（也就是因为父亲、大伯和爷爷都是写了一笔好字的人，于是乎后来自己也染上了“恋字癖”、“恋手癖”——尤为喜欢写了一手好字、手型好看的男人），而且成了当时中国化工系统比较有名的工程师，按照当时对于科研工作者的最高标准，早早地分配了三室一厅的住房，还有电话。

    自打我记事的时候起，大伯就很爱抱着我，亲昵地喊我“小宝宝”、“小欣欣”。地道的北京腔、慈爱的眼神和温暖的怀抱让我最爱在大伯的怀里撒娇、睡去。才4、5岁的我那个时候皮得跟一个男孩子一样，几乎每天都会有邻居找上门来投诉玻璃碎了、孩子被打哭了，诸如此类。可大伯从来都很耐心地跟我讲道理，告诉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长大了以后不能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因为那是错误的......后来，工作忙碌的父母要把我从北京带到河北的姥爷家，临上火车的时候我搂着大伯的脖子足足哭了几个小时，大伯的脖子着实被我的小手抓了几个血手印。最后错过了火车，更哭哑了我的小嗓子。

    他乡求学、出国深造、工作忙碌、异地创业......种种理由让我很少有机会再见上大伯一面，只是每年的年三十儿借着拜年的机会在电话里听听大伯慈祥而温暖的声音。每次通话，大伯都说让我多去他那儿陪他呆一会儿，可每次应酬完毕劳累之极的我都在电话里敷衍了事。这个“来大伯这儿看看”的心愿直到老人去世，依然未能实现。或许，这也成了我一个这辈子都要背负的遗憾。

    拨通了一个女友的电话，让她把车子开来借我兜兜风。女友知道这是我遇到痛苦时候的唯一发泄方式，没有多问，只是把车停到咖啡馆的楼下，交了钥匙，嘱咐了一句“小心点儿”，就坐上TAXI扬长而去。

    180迈，环城高速。

    隔着隔离带，对面开来的汽车灯闪烁。觉得冷，开了暖风，可还是觉得冷。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下来，想想大伯笑容依旧，仿佛就是在昨天。一下子，一个生命、一位亲人没有了，消失了，撇下我离去了......

    最近很多人都发生了变动，有的离开了自己去了别处，有的虽然依旧在身边但变得陌生而疏远，而大伯，永远地离开了我。以后种种变动每天都会发生，生老病死、悲欢离别，无法阻止，也无法抗拒。于是想到了父母，想把他们尽早留在自己身边，好让自己尽尽孝道，好让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不再发生。

    再次回家，已经是子夜。眼角还挂着泪痕。父亲依然未睡，在灯下担心着我。已过花甲的父亲经历了人间的沧桑悲喜，老人平静地安慰我：“人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不离开的时候，如果有时间，回去给你大伯烧张纸吧。最重要的，是要趁着能感受这个世界五彩斑斓、人情冷暖的时候，尽量学会去感受。人这一辈子，当了多大的官、赚了多少的钱，最终都带不走。还不如多珍惜一下你身边默默关注着、关心着你的人，千万不要让他们悄悄的溜走，更不要因为自己的忽略而伤害了他们......”

    安顿父亲睡下，一个人，关了手机。

    想写点什么，写去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