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屋~的广州(仓促造字)


  ,古音kei5,象形字。《仓颉拾遗》:,百越民居也,从且从人,苛倍切。
  《仓颉拾遗》释为“百越民居”是没错的,但说“从且从人”,就值得商榷了。此字看起来虽像是上“人”下“且”,但这两部分,却跟这两个字无关,盖因它是个彻头彻尾的象形字也:上“人”,象形屋顶,下“且”,象形门。
  什么门会是“且”的样子?一望而知,广州独有的趟栊门也。旧时广州西关大屋的门,一般由三层构成。外层是屏风门,分两扇,起到挡住路人视线,保护个人隐私的作用;最后一层是普通大门,跟其他地方的传统民居差不多。中间那层最有特色,就是趟栊门了。这种门看上去就是一个大木框,中间均匀横架着数量不一的圆木——此圆木必须是单数,因为白话中“双”音近“丧”。旧时西关人家,屋里有人时,三重门只关屏风门跟趟栊门。古时岭南属瘴疠之地,天气湿热,趟栊门通风透气,又能防盗,千百年流传下来,便成为百越民居的LOGO。
  所以,白话中有“屋”一词,有屋有,正是“家”的意思。惜字早已轶失,无赖只能用“企”代替,也是取其象形也。加个“人”字,则跟“家人”之意稍有不同,“屋人”,一般指配偶,比如老公指老婆,“佢系我屋人”。
  东山少爷的《唱好广州2》专辑中,第一首便是优美而粤味浓郁的《珠玑路晨光》:“空气中/檀木释出暗香/三炷香/凝望青烟绕梁/梁上瓦片/在晨光中演岁晚风霜/东处双那边单的信箱/拉开早已斑驳的趟栊门/门外那间拉肠小档/粥粉多够香……”可惜,此情只待成追忆。自上世纪末开始,因为“城市建设的需要”,珠玑路便开始拆迁了。其实不止珠玑路,恩宁路、逢源路……十几廿年来,广州西关几乎“凡有屋处,皆闻钩机声”。仅剩不多的趟栊门,散落西关深处,也因灰霾越来越严重,老居民不敢再开,失去了通风透气的作用。
  国外有变态杀人狂,把人杀了,做成标本,说是因为爱,想让她“永葆青春”;国内也有人,怕宠物老去变丑,把它做成标本,这样便可永远在一起。尽西关老屋,据说也是因为对广州的爱,想让这座两千多年的城市“焕发青春”——想看西关大屋,想看趟栊门,有,我们不是建了“岭南印象园”吗?什么,太贵?不是还有上下九的雕塑吗?免费的。
  这些屠夫们,永远理解不了“陪着你慢慢变老”才是“最浪漫的事”。
  终有一天,广州没有了屋,只有小区;没有趟栊门,只有防盗门;没有隔篱邻舍的油盐酱醋,只有“不要与陌生人说话”的胆颤心惊。人心,便是这样被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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