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风云(二)
王先金 编著
第一章 项英赴延安 叶挺任军长 (2)
陈毅梅岭三次脱险
主力红军突围西征后的20多天1934年11月上旬,中央苏区所有的县城均被国民党军队占领。中央分局、中央政府办事处指挥的留守部队一退再退,最后只剩下一千多人,由项英、陈毅统来到粤赣边界的油山落脚。油山地扼信丰、大余、南雄三县,方圆七八百里。粤军第一军军长余汉谋以超出红军游击队60多倍的兵力,对油山进行铁桶般的包围,进行严密封锁和频繁抄剿,红军游击队被分割成十几支,在深山里与敌周旋。
项英和陈毅带着十几个机关人员,加上侦察班共20多人,进入了大余与南雄交界的帽子峰西麓的梅岭,过起了“像野兽一样的生活”。
陈毅和19岁警卫员聋牯已经在树下、茅草、荆丛中熬过了三昼夜。时令已是冬至,夜凉如冰,仅穿着一件薄棉衫,晚上只得半躺着背靠背取暖,各人胸前抱住一团茅草御寒。这样挨到第五天,情形更加糟糕了陈毅已冻出病来,发起高烧,并引起脚伤发作。这下可把聋牯急坏了,可是他除了爬到山窝里,用缸子舀回泉水外,没有一点其它的办法,只有眼睁睁看着陈毅难受得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
躺在茅草上的陈毅半睁着眼睛,自语般地细声咕嘟着:“可恶的刮民党,莫非晓得老子藏在这里?”停了少时,他抬起手对聋牯无力地招了招,对身子凑得很前的警卫员说:“你,你先出去吧,不要管我了。”聋牯(真名叫潘益民)对这句话已经听过多次了,照样嘟起嘴用力地摇头。
昏过去又醒回来多次的陈毅和聋牯,挨到第八天上午,就在他俩行将饿毙的时候,被侦察班的战士找到了。原来,连续围山20多天的敌人也打熬不住撤走了,这才使他俩于最后关头获救。
位于南雄境内、离梅关不远的大余岭北山,是中共赣粤边特委和红军游击队司令部的驻地。这天,特委的秘密交通员赖文泰匆匆赶来,把一封急信送到陈毅手上。
信是特委机关后方主任何长林写来的,信上写道:中央军区参谋长龚楚,几天前从湘南赶来,特地接项、陈首长去湘南加强那儿的领导,要求近日见面。
陈毅将信递给项英,待他看完,说道:“这个龚楚怎么突然摸到油山来了?”
“或许他们在粤北湘南搞得不行,才向我们靠拢。”项英回答道。
“不对呀,在粤北搞得不行,怎么要你我去加强领导呢?”陈毅想到这里,更是撩起了心头的疑惑:“龚楚这个人我了解,一向自命不凡,目中无人,这次带着一支不小的队伍冒险穿过敌区,来请我们去加强领导,这与他的性格不合呀。”
项英一听觉得有理,点头赞成陈毅的分析。
陈毅略略迟疑,还是说了:“斗争残酷,人心难测,防备之心不可无。我看这见面汇报的事,拖几天再说。”
“唔,这样也行,给何长林回一封信。”项英做出了决断。
这年五月间,对革命彻底失望的龚楚,在粤北亲手打死红七十一团政委石友生,带着一个营投向粤敌。他向余汉谋诌媚说:“赣粤边界的红军游击队最高领导人是项英、陈毅,我有办法把他们抓到。”余汉谋十分高兴,封他为少将“剿共游击司令”,给配备一支武器精良的30多人的卫队,龚楚带着卫队到了油山的龙西石,与粤军假戏做真地打了几仗,然后同特委机关后方主任何长林接上了头,要何写信给项、陈。
第四天,龚楚见项英、陈毅未按信赶来,决计先下手,第一步把北山游击队打掉。他通过何长林召开游击队班长以上会议,公开撕下画皮,煽动大家跟他“一起干”。会场上顿时发生激烈枪战,红军干部们一面打一面往外冲,当场牺牲50多人。何长林吓坏了,只经龚楚稍稍威吓,就无耻地投靠过去了。他对龚楚说:“项英、陈毅住的地方我知道,我带你们去抓。”
何长林带着龚楚的卫队走到离北山指挥部六里的路上,碰到了外出采购粮食的侦察班长吴少华和战士老丁。吴听说要自己带人去见项英、陈毅首长,不由得警惕起来。他观察到卫队的人服装齐整,一个个面色很好,全是一色的快枪和驳壳枪,多数人讲广东话,更是心真颖窦。机警的吴少华在回答龚楚的发问时,有意说游击队指挥部有新近从河东开来的300多人,拥有5挺机枪和50多支20响手枪,使叛徒暗自害怕。
吴少华带着龚楚和卫队走到离指挥部三里的地方,突然瞅准机会往山上的树丛中逃跑,可惜还是被捉回来了。敌人用枪押着吴少华重新上路。他想拖延时间,欲把敌人引向岔路,偏偏何长林认得路径。十几分钟后,来到北山西侧。就在这时,山腰里的哨兵发现有人来了,厉声质问:“什么人?”
吴少华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便假装郑重向龚楚提出重赏的条件,并要龚楚单腿跪地加以承诺。看见龚楚做了这些后,他才说:“我先过去,你们随后来。”接着同另一个以枪逼着自己的敌人往山上走去。两人走出七八米,吴少华突然高声喊叫:“他们是反革命!”只听得一声枪响,游击队哨兵击毙了那个敌兵,吴少华乘机与哨兵一同向山下滚去。
正在下棋的陈毅和项英,听得山腰一声枪响,立时惊跳起来。项英疑惑地问:“莫非是哨兵走火?”
“大白天走什么火?一定发生了敌情!”陈毅说罢,压低声音传令:“侦察班接敌,其余人快撤!”接着拉着项英往后山转移。
山头上的枪声一响,龚楚就不知所措了:硬往上冲吧,又怕游击队真的有几百人枪,打起来肯定于已不利。于是不顾何长林跺脚催促,带着队伍下山逃遁。
利用大叛徒龚楚诱捕项英、陈毅的计谋落空后,国民党军并不善罢甘休。
从1934年10月红军主力长征之后到1937年5月,留在中央苏区的红军游击队已在深山密林中转战了将近三个年头。可是,除了突围前收到党中央的电报指示以外,南方各游击区就一直与党中央失去了联系;项英、陈毅与南方其他游击队之间的联系也完全被隔断。
陈毅与项英商量,应当同中央建立联系,以得到中央的指示。他们对陈丕显说:“要是能派个人到陕北就好了!可是谁能够去陕北呢?有的同志认为和党中央联系,路上危险太大,不能冒险。你和杨尚奎同志对路途又不熟悉。”
在这以前,陈毅曾几次写信给鲁迅先生和茅盾同志,千方百计寻找同党中央联系的途径。可是,一封封信都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1937年4月末,家住大余县城的地下党员陈宏,在从梅岭返回的路上,被敌四十六师巡逻队抓捕。在龚楚、何长林的威逼利诱下,这个软骨头供出了红军游击队在县城的地下交通站“广启安塘铺”,及所知道的有关情况。龚楚等人同陈宏密谋,精心设置了诱捕项英、陈毅的圈套。
赣粤边特委内线交通员黄亚光给他们送来了一封密信。这封密信是在敌四十六师做兵运工作的陈海写的。信中说:党中央派人来了,带来了重要指示,要负责同志到大余城南一个饭店里会面。大家得到这个讯息,都十分高兴。
5月初,陈毅决定亲自去一趟。这天,天麻麻亮,陈毅由新担任梅山区委书记的黄赞龙带路,一同下了梅山。
他们到了大余城后,决定先到陈海家中探明虚实。当他们来到陈海的家门前,只见一个妇女正在洗衣服。黄赞龙上前打问:“陈海先生在家吗?”她头也不抬,神气十足地答:“到团部去了。”
大余县“广启安糖铺”是中共的一个秘密交通站。陈毅把“团部”听成了“糖铺”,就和黄赞龙一起,直往“广启安糖铺”走去。当他们转弯走向“糖铺”时,只见国民党兵正在那里搜查。于是停住脚步,躲进一家茶馆喝茶。这时,在“糖铺”工作的老曾同志,走近陈毅悄悄地说:“陈海叛变了!昨天他带着国民党兵把店里的黄亚光也抓走了,你们快走吧!”
原来,陈海让交通员黄亚光把密信送出后,便在大余城等候游击队负责同志下山。他没等到,便迫不及待地带着国民党军,顺着山路悄悄地包抄上来,把红军游击队指挥机关驻地梅山的斋坑包围起来了。
当时,指挥机关的警卫员曾忠山正在斋坑的棚子外面放哨。他把注意力放在棚子正面的大道上,没有料到敌人会从后面包抄上来。因此,当他发现敌人时,已来不及报告,只好大吼一声:“反动派来了,快走哇!”边喊边举起枪来,一枪撩倒迎面而来的一个敌人,就滚下山去逃跑了。这一枪,不仅向棚子里的同志告了警,而且也使敌人吓了一跳,使他们不敢贸然前进。
项英、杨尚奎和陈丕显,以及警卫员丁上淮、宋生发等人听到枪声,立即拿出枪冲出棚子,转到一个树木不多,但茅草倒很茂盛的小山包上隐藏起来。
恰巧在这时,有两个到指挥机关汇报工作的交通员,在棚子附近被敌人拦住了。这两个交通员,男的姓殷,女的叫彭茶妹。老殷是个挺机灵的同志,当敌人用枪刺对准他时,他急忙举起手中的布伞,在敌人眼前虚晃了一下,趁势转身跑了。
彭妹子则落入了敌人的魔爪。
敌人逼问她:“这山上一共有多少人?”
陈丕显躲在茅草丛里,心里有点急,怕她万一说出什么来。
然而,不管敌人怎样骂她、打她、踢她,她始终坚持:“两个人。”
三百多个敌人搜了近两个小时,却没有搜到项英他们。敌军官于是命令士兵放火,火迎着风势燃烧起来。谁料,一阵倾盆大雨,把火苗通通淋灭了。敌人不甘心,继续搜山,时近黄昏才下山。
正当敌人往山下撤走时,陈毅刚好从大余县城回梅山来,正撞进了敌人的包围圈。一个敌兵抓住他,恶狠狠地说:“老表给我们带路。”陈毅不慌不忙地推托说:“老总,对不起,我是外地人,路不熟。”那个敌兵瞪着眼睛说:“你不是本地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陈毅笑着说道:“我是城里的教书先生,到这里来买茶叶。”那敌兵命令他:“教书也好,买茶叶也好,先给我们带路。”陈毅没有法子,只好往回带路。路上,他趁敌人不备,迅速逃进山里。
陈毅躲进了树丛,观察到敌人走远了,摸回斋坑,才知道山上出事了。他估计附近藏有自己的同志,便高声说道:“我是大老刘,刚从城里回来。敌人已经走了,大家快出来吧!”他说了几遍,却没有答应。
于是,他又一个个地呼喊着项英、杨尚奎和陈丕显,以及几个警卫员的名字。他怕敌人折返回来,焦急地说:“难道都转移了吗?不可能吧!我老刘的口音,你们也听不出来吗?快快出来,离开这个危险地方吧!”
这时,陈毅的警卫员宋生发便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迎了过去。随后,项英等几个人也都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他们紧紧地握手,热情地问这问那,真比阔别多年的亲人还要亲啊!
陈毅讲了他进城的经过和回来时的遭遇。项英他们讲了敌人包抄棚子的情景。接着,项英分析了情况,估计敌人还会回来,决定马上离开梅山斋坑。
肖纯锦智救陈毅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后,在粤赣边界领导游击战争的陈毅,代表中央苏区的红军游击队,于8月22日来到赣州与江西省政府主席熊式辉指派的首席代表进行谈判。而这位首席代表,是回赣担任省政府农林厅长的肖纯锦。陈毅与肖纯锦相见,两人都是不胜惊喜,当下摒去旁人,在客厅里交谈了很久。
陈毅和肖纯锦在1921年11月就相识了。那时,陈毅与103名在法国勤工俭学的同学,被北洋政府驻法国公使勾结法国当局,以“参加布尔什维克活动”的罪名驱逐回国的。他们抵达上海的当天夜晚,陈毅作为学生代表,连夜敲开上海各家报馆的门,投送《我们在法国的非人遭遇》一稿,请求社会舆论的支持。
曾留学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时年29岁的肖纯锦正在大学执教,出于满腔热忱,对被驱逐回国的留法学生深表同情。11月25日下午,他专程来到小客栈看望陈毅等人。通过几小时的交往,肖纯锦认定陈毅才华过人,年轻有为,遂有意资助他进入东南大学学习。陈毅辞谢了肖的盛情相助,说要回四川为被逐留法学生的权益请愿。肖纯锦感其斗争决心,翌日又来到小客栈看望陈毅,并赠给他100元银洋作路费。
1921年12月12日,陈毅乘轮船从上海返回四川,肖纯锦赶到码头为他送行。
半年后,陈毅带着一批四川籍留法同学来到北京,进入中法大学学习。当年肖纯锦也来到北京大学担任教授和教务长,常被邀请到中法大学授课,这样又见到了陈毅,而且有了师生名份。
1925年冬,24岁的陈毅在中法大学文学系学习期满。已是中共党员的陈毅奉组织之命回四川开展工作。肖纯锦留不住陈毅,遂在家里设宴,邀请同事李大钊教授作陪,为陈毅饯行。
这次,肖纯锦是省府的首席谈判代表,可以拍板定事,因此,整个谈判进行得较为顺利,双方达成了国民党军队从红军游击区撤走、释放政治犯、红军游击队不再进行军事扰击、下山改编为抗日义勇军的协议。
同年10月上旬,陈毅代表中央从赣南油山来到湘赣边界的武功山,联络谭余保领导的游击队出山参加改编。陈毅到了武功山的消息被国民党招募专员前中共湘赣省委书记、大叛徒陈洪时手下的特务侦悉,密报到省保安司令部。省保安司令部参谋长熊斌,在省政府主持召开的吸收相关部门参加的军事会议,部署活捉陈毅的军事行动。肖纯锦虽然是省政府委员,但与军事上不搭界,没有参加会议。而他的亲家、省政府政务秘书处主任李中襄参加了会议。李将消息秘密告诉了肖纯锦。
第二天一早,肖纯锦夫人程孝福从南昌搭乘汽车到了吉安,又雇了一辆货的马车赶往安福。当晚,她宿在安福严田镇。第二天,已是便装的程孝福请人带路,步行大半天来到武功山,见到了陈毅......
三天后,近3000人的国民党部队到武功山扑了个空,无功而返。 陈毅在战争年代
陈毅因肖纯锦派夫人报信,逃脱了国民党的毒手,但却险些被自己人谭余保杀掉。
(解放后1953年3月,肖纯锦被家乡江西永新县公安部门来人从上海捉去,险些被杀,是陈毅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