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这个冬天,伴随着降温和降雪的,是突如其来的大半个中国的“天然气荒”。受冻的居民、等待加气不得的出租车司机、需要另付“燃油附加费”的出租车乘客、因停气而停产的企业,均不明所以。他们都在问,到底是为什么?大多数人直接的感觉是,供气企业在逼宫涨价,因为类似的好戏已经不止上演一次了。
发改委能源局给出的“权威”解释是:供气紧张,不是因为垄断,而是供求之间的矛盾激增。这和说法,等于承认了在天然气供应上,我们的市场是垄断的。而此前,中石油负责人对“气荒”的解释是:北方遭遇罕见大雪和冰冻,天然气需求量急剧上升,不得不对长江以南的部分城市进行减供(其实,北方很多城市也在减供和断供)。更有行业内的学者断言:当前的天然气价格太低,需要“理顺”,否则中石油和中石化没有积极性勘探开发、增加生产。
这些解释如出一辙:如果不让垄断的供气企业有足够的利润可赚,减供和断气就是必然和经常的。市场已经对此做出了反应,据《每日经济新闻》报道,11月的半个月之内,国内天然气批发价格平均每吨已暴涨500~700元,涨幅平均已超过两成。
问题是,所谓的“供求矛盾说”是根本站不住脚的。今年的冬天确实来得有点早,降温和降雪也比较突然和剧烈,天然气的用气量与往年相比,可能是多了点。可是,这绝不是不正常的,更不能构成减供甚至断气的理由。因为即便降了温和降了雪,降温幅度和降雪量绝没有达到平常年份的极端低温和最大降雪量。在往常最冷的时候,供气是正常的,而此时反倒供应不上?
把问题简单归咎于民众和需求方,是明显的推卸责任。如果连这样的需求水平,垄断者都感到吃不消,只能说垄断者在“故作惊诧”,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涨价之间也。
问题不在需求方,而在供给方。供给方,有三个环节,一是最上游的勘探、生产、进口,而是中间的管网输送,以及末端的输配。前两个环节,都由中石油和中石化完全垄断,最后一个环节有民营企业参与。最后一个环节,又完全受控于前两个环节。天然气最终的价格,决定权不在下游,在在上游的垄断者手中。是否减供、断气,也由它们决定。
中石油和中石化是世界级的大企业,也是国内著名的盈利大户。可是,不要忘了,它们还是国有企业,能大把盈利,不是因为自身的创新能力强,也不是善于经营,懂得控制成本之道。恰恰相反,这两家企业的浪费和高福利惊人:已经被判刑的中石化原总经理日均挥霍4万元,中石化办公大楼的一个吊灯竟然花费156万元,并在北京黄金地段为职工团购住房。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企业赚了钱就增加职工福利,亏损则由财政,也就是全国人民补贴。
垄断企业的定价规则,应以成本为基础。如果上述的各种不合理的支出、浪费,均计入成本,以这样的成本为依据定价,已经不正常。而现在犹嫌不足,还要以子虚乌有的理由涨价,怎能让人信服。
天然气的价格是国际性的,以某一区域、某一时间段的特殊供求矛盾为涨价的理由,是非常牵强的。国际能源署(IEA)前几天发表的报告指出:由于美国和加拿大的天然气产量飙升,而全球经济下滑将继续,2012-2015年,全球的天然气供应将严重过剩,每年约富余2000亿立方米,也就是说,全球天然气市场已经不是卖方市场,而是买方市场,在这样的背景下,又怎能动辄以气源紧张为由行涨价之实呢?
我们也承认,单靠国内的气源,不足以应付紧急之需,最近几年,国家十分重视石油天然气领域的国际合作,比如与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国俄罗斯之间,就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进口似乎不是什么难事,作为最主要的进口国,中国比那些天然气生产大国更有主动权和谈判力量,中国不进口,它们才着急呢。所以,从最根本的气源来说,起码在今后的几年,不存在紧张的问题。
既然在天然气的核心环节,不允许民营企业存在,那么,垄断的国有企业,就要负起责任来,国有企业并非只是赚钱的机器,而是负有社会责任的机构,对它们而言,社会信誉是比利润更重要的考核指标。这个责任,首先就体现在保证供给上,而不能以任何理由推诿,更不允许以假象混淆视听,从中渔利。平时垄断企业们信誓旦旦,声言自己多有爱心和社会公益心,但是,在自己本职工作上,却时常放弃社会责任和道义,岂非咄咄怪事?
天然气企业保障供给的重要措施,一是管网的建设,二是进口天然气接收站的建设。垄断天然气企业在管网和接收站建设上,都不让人满意。试想,如果管网的容量更大些,质量更好些,只要上游不拧紧阀门,下游的供应怎会吃紧?天然气断供,让我们想起2008年春节期间,南方铁路的电网被冰雪完全破坏,电力机车无法开行,数十万旅客滞留广州的一幕。铁路电网按照三十年一遇的风雪设计,长期不改造,百年不遇的大雪一来,全线瘫痪。“气老大”和“铁老大”一样,每年在获得大量利润的同时,为什么不拿点钱改造管网等基础设施,以应付“百年一遇”的特殊需要?再说进口接收站。现在,全国只有两个进口天然气接收站,一个是在广东福建,已经运行,另一个建在上海,目前仅仅是试运行,这次天然气供应吃紧,本来是接收站一显身手的时候,可是,试运行中的设施,根本排不上用场,人们有理由问,早前都干什么去了,连这点战略考虑都没有?
我们是相信国企的社会责任感,能够保证供应,才忍受它们的高价格和较次服务水平的,如果我们付了很大的代价,而没有换来垄断企业自觉履行它们的社会责任,社会应该反思的是:垄断国企其实并不那么可靠。那么,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单单依靠垄断企业是相当危险的,打破垄断,全民参与,以多元化和充分竞争,来应对天然气紧张的局面,势在必行。而垄断企业的涨价,且慢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