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的医学院校一般都开设医学伦理学课程。虽然有的为必修课,有的为必选课,使用的教材五花八门,课时从20学时到40学时不等,但医学伦理学可以说是医学人文类课程中开设最多的一门课。
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医学院校伦理学和法学教师学会根据国际共识,明确提出了医学伦理学的教学目的:培养医学生正确的医学职业态度和价值观,学习伦理学的基本知识以及掌握这些知识,并将其运用到与病人的沟通和对病人照护所需要的技巧上。
然而,医学生在走向临床后却面临很多现实的困惑。国外有学者调查认为,医学生最大的困惑,是其无能力挑战医生,无能力代表患者提出质疑。有学生说:“作为医疗领域等级结构中的最底层,我怎么能提出我的反对意见呢?”“当我不直接负责病人时,我如何去帮助他们?”“我能把我的不确定的疑虑反映给领导吗?而这些事后还会被当事医生知道。”当问及什么因素阻止学生把问题说出来时,排在首位的是害怕。带教老师对学生的前途有强大的影响力,另外一个就是主导医疗领域价值观的一个禁忌,即不容置疑高年资医生的行为。如果一些医生在学生面前连续失去伦理学方面的示范,学生很容易对其选择的职业感到困惑,他们有可能将不会再对医生生涯充满热情,而是会变得刻薄。
事实上,大学期间接受的价值观与临床工作时需要的价值观,有很多不一致的地方。医学生所受的教育,也是我们作为医学伦理学教师所把握的,是医学专业本身具有的价值观。它是从医学形成时就有的,无论是希波克拉底誓言,还是我国的“大医精诚”都一致认可的。具体表述就是近年来医师职业精神所倡导的核心理念:患者利益至上、行业自律、专业胜任、为社会服务。而医学生的角色是在慢慢变化的,尤其是进入临床后,其角色在向医生转变,不自觉地看问题有其自身的职业群体的角度,而医学生还多从社会角度,甚至可能站在患者角度看问题。
设想一下,面对这些情景,从医学院进入医院的医学生会发生怎样的价值观的强烈冲突:1.患者没有钱看病时。2.医生同行为了自己的经济利益开处方或行其他潜规则操作时。3.科室为了完成经济指标而过度治疗时。4.患者治疗过程中本来再多花点钱便可有较好的生活质量,但被家属接走时……
这种矛盾反映出来的问题,就是在医学教育和医疗实践中采用的是两套价值系统。前者是医学、医生从其存在那天开始便有的传统。后者是在卫生体制改革过程中,在医疗与市场过于亲密时,在卫生资源分配不公平时,普遍存在和持有的价值系统。当两套价值系统出现冲突时,我们怎么办?换句话说,是直接把学生培养成“商人”(注:这种说法有失偏颇,只是用来说明现实中的极端情况),还是继续按“阳春白雪式”的培养模式,仅仅启发学生的批评性思维和深厚的人文情怀?作为医学伦理学教师,我们也需要反思:我们真的了解我们的学生吗?我们是否需要加强和临床的合作,探索新的教学模式?
客观地说,这涉及如何看待卫生服务和卫生资源的问题。如果说卫生服务有其特殊性,这特殊性表现在哪里?医疗卫生制度设计要充分考虑医学这个专业、医生这个行业从传统到现在价值观的一致性,而不是让医生进入临床就处于价值观的冲突中。如果我们在制度设计中最大可能地协调好,就能从制度上保证这个领域的从业人员具备坚定的职业精神,让医患和谐重新回归。所以,无论是临床医生,还是医学人文学者,都应该关注、研讨这个问题,推动建立适合我国文化和百姓公平理念的卫生体制。这是个理论难题,但策略应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作者为北京大学医学部医学人文系教授)
医学生进入临床后为何变“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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