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德是一种中庸
我与孩子谈人生
(3)
1994年9月4日 给天西信
与您通了两次电话使我们大家都放心了。
8月21日晚上17号强台风在瑞安登陆,风力之大我一生至今从未见过。天动地摇,房屋有欲塌之危,可怕极了。全家人都躲到楼下的内间,门上的广告牌和玻璃瓦都被大风刮走。据说这次台风损失巨大,死亡的人,数以千计,我终于再一次领略大自然的威力。
五哥已于8月25日返校,四哥和三哥也先后于8月26日和8月30日返校。我们于8月28日与三哥一道送大哥、大嫂去上海,8月31日送他们上飞机返美。然后我们去松江办了一些事,9月2日回到家中,快乐的团聚结束了,又开始新一轮的寂寞和等待。
我想继续和您谈论人生哲学的话题。上次我说爷爷曾用古希腊罗马哲学来诱导我对人生哲理的探讨,他曾用苏格拉底和美诺的对话来启发我作出关于美德的定义。但是他似乎更相信亚里士多德关于美德的定义和理论:“就其实质和表述其本质的定义而言,美德是一种中庸,而就其为最好的和应当的而言,他是一个极端”。“美德有两种,即心智方面和道德方面。心智方面的美德的产生和发展大体上归功于教育(因此它需要经验和时间),而道德方面的美德乃是习惯的结果。
“在节制和勇敢及其他美德方面亦是如此。逃避和害怕每种事物且对任何事物都不抵抗的人,就会成为懦夫,反之,什么都不害怕挺身面对任何危险的人,则成为卤莽。同样,贪享每一种欢乐,在任何欢乐面前都不止步的人,就成为纵欲无度;反之,避开每种欢乐的则变成麻木不仁。所以节制和勇敢由过度和不足而破坏,由中庸而保存”。
爷爷对于柏拉图的《理想国》和《哲学王》理论颇感兴趣。他曾多次向我提及柏拉图下述的观点:
“除非哲学家变成了我们国家中的国王,或者我们叫做国王或统治者的那些人能够用严肃认真的态度去研究哲学,使得哲学和政治这两种事情能够结合起来,而把那些搞政治而不研究哲学或者研究哲学而不搞政治的人排除出去,否则我们的国家就永远不会有安宁,全人类也不会免于灾难”
另外爷爷对亚里士多德的政治理想也很认可,其实现代世界的政治家也是致力于亚里士多德政治理想的实现,贫富两极分化会产生社会动乱和酿成祸患,中产阶级才是社会和谐和稳定的因素。
“只有中等阶级较其他阶级之一或两者都占上风的地方,政府才能稳定。在这种情形下,就不必怕富人和穷人结合起来反对政府了。因为这两个阶级中的任何一个都永远不愿服从另一个,富人和穷人永远不会同意轮流来统治的,因为他们彼此互不信任。仲裁者永远是被信任者,而且只有中等阶级中人才能是仲裁者。政治上各种成分调配越完善,法制就能越持久。”
爷爷对于古希腊哲学中怀疑派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一生,使我在关键时刻总是坚持自己的主见,而不随波逐流,而且在以后的教育您们兄妹六人的成人和成才的过程中也用上了。
这句话是:
“没有一件事情可以固定下来当作教训,因为我们对任何一个命题都可以说出相反的命题来。”
关于伊壁鸠鲁,爷爷认为最难能可贵的是下列二点思想:
(一) 当一个人年轻的时候,不要让他耽误了哲学研究,当他年老的时候,也不要让他对他的研究发生厌倦,因为要获得灵魂的健康,谁也不会有太早或太晚的问题。说研究哲学的时间还没有到或已经晚了,就象说享福的时间还没有到或已经晚了一样。所以青年人和老年人都应该研究哲学,老年人通过回忆过去的愉快,仍然可以在好的事情上是年轻的,而青年人由于对将来无所畏惧,也可以同时既年轻又年老。
(二) 他不信有些人拿来当作万物之主的那个命运,他认为我们拥有决定事情的主要力量,他把一些事物归因于必然,一些事物归因于机遇,一些事物归因于我们自己,因为必然取消了责任,机遇不是经常,而我们的行动是自由的,这种自由就形成了我们承受褒贬的责任。
斯多葛派的一段至理名言爷爷赞不绝口,而且也确实启蒙和指导我的一生。“如果一个人说你什么都不懂,而且你并不由于这个发起怒来,这时你就会确实知道你已经真正开始你的工作了。因为羊并不是仓促把草吐出来,向牧羊人表示自己已经吃了多少,而是在肚子里边把它们所吃的加以消化,然后把所吃的往外长成羊毛与奶。所以不要在无知人面前显示你的原则,而是要表现出由于消化了那些原则所引起的行为。”
爷爷在哲学方面的启蒙使我进了大学之后对哲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德莫克利特、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斯多德,到康德、黑格尔、培根、卢梭、伏尔泰、尼采、叔本华,直至马克思、恩格斯、毛泽东,我都狼吞虎咽得读着,就这样形成了我人生的基本知识架构和气概。虽然因生不逢时,常有怀才不遇的感叹,但那时形成的人生观、价值观和气概为日后教育您们成才奠定了结实的基础。
希望我的声音能带给您的心灵,使您真正踏进人生哲学的殿堂,使您除了有很高的专业知识之外,还具备作为一代大师级人物所必须有的博大精深的知识构架,去迎接人生新的考验,去异国他乡接受新的挑战。
为您祝福为您歌唱
祝您快乐成长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