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靠枕上,在桂西北山里的一个小县城,刚翻阅完这本新近出版的小说《教授》。
对这本书的兴趣,大概可以追溯到两年前看的另一本同类小说《如此教授》。也许是和这一群体接触较多,而且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位经济学教授,让我迫不及待买来,趁春节假期抽空读读。
据说“叫兽”的说法是新发明,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用这个谐音了,不知道算不算比作者或者其他人更早发明了这个词。当时并没有什么深的意味,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作者邱华栋的看法大概比我深刻,他确实是将教授当成了一种兽来描写的。正如他的朋友、小说家刘震云在前言中提到的,作者写作的特点多少是有点爱显摆自己丰富的知识。他实际是借一位看上去很有正义感的文学副教授之口,来表达自己对于经济学教授以及这个和经济学有着种种吊诡关系的复杂社会现象的见解。
其实我已经很少看小说了。八零后的少男少女的文字我看不明白,也觉得无趣。熟悉的一些老作家们似乎也不写了,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只能是找和我年龄相近的中年人的作品了,不过,其中又有很多属于只要识字就能写出来的“对话体”或“故事会”之类的文章。也许,中国当代文坛确如那不太招人喜欢的德国汉学家顾彬老头所言,到处只不过是堆积的文字垃圾而已。
《教授》一书好在哪里,也许我的评价比较尖刻,这书不属于长篇“对话”,不属于“故事会”,充满了作者渊博知识的展示,以及作者认为公众可能没意识到而应该点醒的对社会现实的解剖和说教。作者刻画了一位叱咤风云的经济学弄潮儿,海外博士,能够影响政府决策的主流经济学家-赵亮。他的发迹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平常而又带有必然性。从他身上几乎能够看到所有红得发紫的蛰居在京城的青壮派政府经济学者的身影。他就是所有这些人的混合体。作者确实掌握了这一群体的很多资料,对这一人物的刻画也算是比较成功的。主流经济学家最近一直处于道德审判席的被告位置,为公众所娱乐、咒骂或谴责,被贴上了某些利益群体代言人的标签。
作为经济学人,我无意为经济学家开脱或者洗刷什么,但对作者那样塑造一个在道德制高点上形成强烈对照的“好”的教授的做法,也不以为然。如果经济学教授应该被指摘的话,难道其他学科的教授就能独善其身吗?经济学教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放置在浪口风尖的呢?作者在书中并没有触及这一深层原因。
其实,在我们所处的这样一个社会急剧转型的混乱时代,无论你是何人,无论你研究文学还是经济学,甚至其他学科的教授,你都很难阻挡自己不随波逐流,而经济学教授作为一门被几乎所有人奉为显学的传播者,在这个唯钱是从的社会环境里,因为与金钱、权利距离最近而堕落得更快更明显罢了。
作者披露了远不是全部的高校的一些丑陋事件,作者最后让赵亮这个人物从名誉和事业的高峰跌落下来,促使其反省自己的道德观和人生观,这种结局更像是作者的一相情愿,或者迫于文学艺术主旋律的某种要求所做的妥协性安排,显得既牵强又俗套。实际上,作者也不能确定,那个曾经位居社会中心的经济学教授在身受惨痛打击后会去哪里,而那个很有正义感的文学副教授其实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又能走向哪里,这才是合乎逻辑和现实的结局。教授们当然不能拯救自己,可是,我们每个人又能做得比他们更好吗?
当金钱与任何学科挽起手来亲密无间时,那些学科的研究者的道德都将变得无比脆弱。今天是经济学先沉沦了,难保明天金钱之手不会搭上历史学、政治学、法学、社会学的肩,我们的笔锋锐利的小说家们又该谴责谁呢?或者说,下一类该接受谴责的教授是谁?改革到了今天,高等教育这坛酱缸确实不仅到了被揭开给大家看的时候了,简直就应该被砸烂。也许像官场小说的流行一样,一阵密集的火力之后,希望高等教育领域的真正的改革可以开始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教授》这本小说值得公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