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45)


1980年3月11日 星期二
    今天下午,我和同学严翔、宣捷、高峰、张富根、徐西明、卓放,又去厂里打乒乓球了。回来,我写了篇作文《长征路上喜事多》。
    这几天,各类报纸都刊登了为刘少奇平反昭雪的文章,也讲了许多刘少奇在文革中受尽摧残的故事。看了让人想得很多,又感慨、又伤感、又深思、又疑惑,总之,百感交集的。

1980年3月12日 星期三
    到今天,我把上海市教育局编的《英语练习题》,一共74套题,246组习题,全部都做完了;接下来,我就要看《趣味英语语法》书了。

1980年3月13日 星期四
    今天上午的语文课上,王永祥老师把我们的作文本发了下来。我们这次作文的题目是《西安的春节》,王老师说我没有写出西安春节的特色来,作文脱题了。
    下午,我们在教室自习,一个老师都没有来。物理老师崔景成已经有两天没有来了,物理课本来就很紧张,他却不以为然。我真为我们厂办子校的学生感到惋惜,学生成绩普遍不好,一方面是学生自身努力不够,另一方面,能说老师没有责任吗?

1980年3月14日 星期五
    下午放学后,我沿路边匆匆地走着,想着课业的事,低着头。突然,一个石子砸在我的腰上,背后传来几个小男生的声音;我一惊,但我没有回头看。从小到大,这种欺负太多,我已经习惯了。我听到其中一个学生说:“他是不是穿得太厚了?”然后,是一阵大笑。
    我能没感觉吗?我的心在流泪。我从还没有上学起到现在,受到了很多的欺负:欺负我的,有比我大的,也有比我小的;有男孩子也有女孩子。我默默地忍受着,却把每一次侮辱都深深地烙在了心上。我忘不了,我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楼上住的,和我一样大的小姑娘王晓梅,把我的小腿踢了一大块青紫;我忘不了,我小学时的同班同学彭纯和李华山,在我从小学到高中的十几年时间里,经常对我的打骂,即使是我已经上高中了,在路上碰到,李华山还会堵住我,在我脸上拧一下;我忘不了,常有比我年龄小的男孩和女孩,在路上碰到我,辱骂我是“假女子”;我忘不了,上小学的时候,同学王勤杰的哥哥,让他不要和我这样的人玩;我忘不了,同学潘朝明每次和我吵架时,吵到最后都会骂我“假女子”;我更忘不了,初中时,我们班在厂里学工劳动,有一天,我在妈妈工作的细纱车间称纱室里,和妈妈一起吃饭,我们班的女生张西玲和一帮女生走过那里的时候,张西玲带头,那帮女生齐声高喊“假女子”,之后,我忍无可忍地搧了张西玲。
    我太软弱了,软弱得太窝囊了;我太能忍了,却不会反击。很多时候,我都是默默地忍受着,不把在外面受到的欺负讲给父母听。偶然,我也会给父母说说我的伤心,妈妈老实善良,有一次,听我说完,妈妈无奈地说:“让人家骂两句、打两下,也只能这样了,有什么办法呢?”爸爸有一次带着我,找到了彭纯和李华山的家里,李华山的父亲说:“我管不了,你那么高的个子,还打不过他吗?”彭纯的母亲是我们小学的政治老师,她也是那样的话:“你那么大的个子,还打不过个瘸子?”可我就是不会打架。

1980年3月15日 星期六
    今天下午放学,我们高二年级开会,主题是“班班争做三好班,个个争当三好生”。会上,我们子弟中学的王书记、关校长,以及我们年级的教学组长余老师,副组长丁老师都讲了话。
    学校马上又要开运动会了,今年,我们毕业班不参加运动会;我本来打算报1500米跑和跳高项目的。
    上小学的时候,我参加过接力和拔河的集体项目比赛。记得有一次,班主任钱老师为了选择拔河队员,在教室里当场让我和同学史峻岩拉皮带比力气;结果,史峻岩赢了,我回到座位上哭了起来;同学们大叫“任海勇哭了”,钱老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哭啥呢?这任海勇可真讨厌。”初中时,我参加了一次班里组队的4*100米接力跑,我在交接棒的时候不利索,班里同学都责怪我。
    4月21到26号,我们就要举行高中毕业考试了;今年的高考,在7月的4、5、6号。
 
1980年3月16日 星期日
    上午,我和同学张富根利用体育课的时间去了趟商场。他是班长,想自费给班里买几张宣传画,我陪他去;我们到新华书店一看,宣传画一张也没有,只有年画。
    下午,我和张富根一起去厂里打乒乓球。一会儿,五个初二学生也来了,和我们共用一个球台双打;不知什么原因,一会儿,一个保卫科的人过来,把那五个学生全带走了,还问我们是哪里的,是不是厂里的子弟。张富根说出他爸爸是我们厂房产科的头,那人才走了;可过了一会儿,看大门的过来,把我们带到了厂保卫科。保卫科的人说了我们几句,让我们走,可不许我们把球拍拿走;张富根据理力争:“你们不让我们来厂里打球,但是收拍子不解决问题,因为拍子还可以买到和借到,我们以后不来厂里打球不就行了吗?”那人听这话也有道理,训了我们一顿后,把拍子还给我们,让我们走了。

1980年3月17日 星期一
    今天,我在《青年一代》1979年第4期上,看到一篇文章《李骏和他的伙伴们》。李骏是1978年全国数学竞赛第一名的获得者,现在在复旦大学数学系学习。我真佩服那些数学竞赛中的获胜者,记得有一次,我和姐姐吵架,我怪姐姐的男友潘红金学习成绩很不好,对姐姐说:“你咋不找个在数学竞赛中获奖的人呢?”
 
1980年3月18日 星期二
    今天,我看了部新电影,是由王心刚和王馥荔合演的《绿海天涯》。我太喜欢电影了。上初中的时候,宣捷从邻居家借来一本《人民电影》,我上课时入迷地看着;宣捷知道我这爱好,每次借到这本电影杂志,都会带到学校来让我看,尽管人家再三说不能转借;宣捷有时也会借来《电影画报》让我看,我一拿到手,不看完就什么事也不想做。可惜这两本电影杂志外面都很难买到,也很难订到。我非常喜欢漂亮的电影明星,精致的电影画面,优美的电影音乐和引人入胜的电影故事,电影的一切都让我入迷。
    今天我看完电影以后,我心里默默地说:“还是集中精力考大学吧,等四个月以后,参加完了高考,再看电影。”

1980年3月19日 星期三
    今天上午,厂里又举行招工考试了。考试考得好的,可以分到厂里的动力车间、修机车间或是保全保养的工种上;考试差的,就要下大车间做辅助工,上运转班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呀!严翔的大哥让潘朝明代考的,张富根的大哥让卓放代考的;他们利用上厕所的机会,把题目传出来,我在外面做好了,再传进去。
    今天下午,我给《中学生》杂志写了封信;然后,我去纺织城照相馆拍了张一寸的照片;又去纺织城书店买了本物理习题集。
  
1980年3月20日 星期四
    下午放学,我已经回家了,想到有几道化学题忘了问老师,我马上又返回了学校。李老师还没走,他详细地给我做了解答。李老师在答问的时候,动作很有个性:张三问他问题,他总是习惯地看着旁边的李四说。
    今天晚上,厂里的露天舞台又放电影了,是北影的新喜剧片《甜蜜的事业》;主演是文革时的“春苗”李秀明。我很想去看,可是,我硬克制住没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