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感弥漫毒奶时代

无力感弥漫，这是王远萍的课题，也是全体中国人的课题。我们必须面对。

       王育琨/文

毒奶粉事件，才只是个开始。据9月16号公布，仅仅检查婴儿奶粉，就有22家69个批次不合格，其中赫然就有知名品牌伊利和蒙牛。据9月18号公布，液态奶中，我们曾经信赖无比的蒙牛、伊利、光明都有三聚氰胺兑入其中。这次事件的公开，是三鹿的合作方新西兰恒天然公司通过新西兰政府于 9月8日正式照会中国中央政府。在中央政府的重视下才得以曝光。我们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如果说汶川地震唤起了全国乃至世界的同情心，那么毒奶粉则是激发起国人的愤慨。可是，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却笼罩了中国人。

一种无力感，让人绝望的无力感袭向了王远萍，这个据现在报道首个站出来质疑毒奶的勇士。2008年5月21日下午2点，他在天涯网上挂了一帖子《这样的奶粉能救灾吗？》，一个月后自动申请被封掉。他没有成为反三鹿毒奶的英雄，还差一点做了帮凶。

王远萍是一个儿子，也是一个丈夫，还是一个父亲。可是他没有正常的职业。在度日艰难的情况下，他在2007年11月为老人和孩子买下了15袋三鹿补钙奶粉。13岁的女儿每晚睡前喝一杯，可是第二天早晨第一注小便粘稠、呈淡黄色米汤状，还有细小颗粒沉淀，偶尔还要拉肚子。不喝奶粉小便就很清爽。奶粉闻着也没有奶香。

王远萍判断买了假货，于是告诉家人停止饮用奶粉。于2008年2月25日向他信赖的奶粉业老大三鹿集团善意检举，并应对方要求寄去两袋奶粉供检验。经过再三追问，知道产品是三鹿正式出品的。检验结果涉及商业机密，不能给看。销售代表找上门来，动员退货。王远萍想知道检验结果，他想要一个说法。

他咨询了工商部门的朋友，3月27日到泰顺县工商局去投诉。王远萍希望由工商部门通过合法的程序抽样送检。但得知检验费用得由他先垫付，而且全检的费用要上万元。三鹿的销售代表更在一边施加压力，说如果检验没问题，三鹿还将行使法律诉讼。为了几包奶粉，要花几十倍的钱去证实它，还有可能带来一审官司，王远萍犹豫了。

转眼2个月过去了。看到网上的新闻，三鹿捐赠给汶川地震灾民奶粉。王远萍的良知让他坐不住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这是关系灾民的生命。于是他学习着上网，挂上了一个帖子：“这样的奶粉能救灾吗？”毫无经验的他，把自己的电话、真实姓名全部在网上等录资料里显示出来。

可惜，这个帖子在当时没有被大众关注。有网友还评论这全是说得私事，硬跟救灾联系。私事才是最有力量的。这篇流传不广的帖子，惊动了三鹿集团。5月31日，他们派出三鹿集团温州地区经理钟云登门处理问题。在王远萍家里，钟云拿出了一份“确认书”，上面答应给王远萍三鹿新版儿童钙优、中老年钙优、女士钙优、青壮年钙优各一件（市场价约2476.8元），而王远萍所需要做的是删除先前发在一些网站上的涉及三鹿奶粉质量问题的帖子。王远萍不原意按照三鹿的语言告别帖子，把密码告诉了他们，由他们操刀去撤了。

或许，许多人都会惋惜王远萍差一点变成捅破毒奶门的英雄。英雄也要先解决肚子问题。5个月漫长时间，王远萍无地、无业、有老、有小，他绝无可能成为职业投诉家。他该想的想了，该做的做了。可以说采取了所有他能够想到的办法。可惜没有媒体能够给他发言的机会。没有相应的政府部门和NGO组织能够帮助他达成目标。

记得在几年前听过两个故事。一个接近80岁的美国老太太到中国餐馆吃饭，饭后剔牙由于手哆嗦，把牙花子弄出一点血来。老太太二话没说，就给自己的律师打电话。律师来了，搜集了该搜集的资料，就把餐馆告上了法庭。最后判定这个中国餐馆赔偿老太太50万美元，因为餐馆在牙签盒上没有标注“剔牙可能会剔破牙龈，要注意安全”。

朋友说，这可能是美国人对中国餐馆的额外照顾。其实不然。另外一个80岁的美国老太太，到麦当劳吃早餐，压了一杯咖啡，手哆嗦着一不小心把咖啡洒到了腿上，隔着裙子还是把腿给烫伤了。于是打电话给自己的律师。律师很快来了，调查取证后，把麦当劳告上了法庭。最后判定麦当劳输了官司，赔偿老太太300万美元。理由是，麦当劳出于商业考虑，在60度以上的咖啡香味扑鼻，于是就不顾客人安全，把咖啡搞得太热。

社会救援机制的完善，看来是一个重要的机制。律师也不是白干活，听说律师跟当事人的分成比例是50%。所以，许多律师像苍蝇一样对弱势群体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对他们任何一点不称心，都想着要借助法律给出口气。因为这是他们的收入来源。

巨大的无力感不只是统摄了王远萍，也统摄了每一个中国人。那怕你拥有100%的行政权力，你也摆脱不掉这种无力感。自一个现代社会，媒体和律师都是弱势群体的天然救星。而我们却倾向于出了事，就找政府。我们没有追问这个事我们自己能做什么。

无力感弥漫，这是王远萍的课题，也是全体中国人的课题。我们必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