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故事:李建国的同性情史(5)


    华亮为了让他母亲带着一份对儿子婚事完成之后的踏实,离开这个人世,很快地,就和一个他甚至不知道她确切年龄的女子结了婚。他母亲在参加完他们婚礼之后一个多月的时候,就去世了。华亮结婚的时候,也通知我去参加了,可我没有去。我知道去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是那种心里有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不要到了那里,人家来宾都高高兴兴的,我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扫了大家的兴。
    蜜月之后不久,华亮约我见面,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街心公园。才几个月没见,他好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像是灿烂的阳光被乌云遮住了,灰灰的、暗暗的,没有了原来的轻松、更没有了原有的轻狂。一见面,他就对我说:“你不会认为我开始是在骗你吧?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结婚花光了我家里的所有积蓄,姐姐也给了我不少钱,家里太认真、太重视了!虽说我们认识时间不长,可她说他很爱我;她也以我们家媳妇的名义,把名字刻在了我妈妈的墓碑上。我妈临终前,求我一辈子对她好;也求她一辈子对我好。我答应了,她也答应了。她还说,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她都不会离开我。这让我非常感动,也让我不忍心伤害她。看来,我们没有缘份,我们只能做兄弟,只能做朋友了。”说到这儿,他的眼泪充满了眼眶。他看我也很伤心,转而安慰我说:“我不值得你这样。我在认识你之前,有过很多的男朋友,有多少个,我都记不清楚了。我做过1也做过0,我并不是你喜欢的那种阳刚稳重的大男人。这个圈子里好男人很多,你喜欢的武威那种类型的男人,也不是没有,憨厚朴实的,善良本色的,也有不少;希望你能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找到一个相貌人品像武威一样的男人。我不能和你相伴人生了,你多保重吧!尽快地忘了我,好吗?”
    他走了很久,我也在那片草地上坐了很久。只到大雨哗哗地浇了下来,我被淋得透湿,我也没有一点想起来的意思。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站起来的,怎么走回来的;我像个游魂似地,身不由己地、木知木觉地回到了宿舍里。我呆坐在床上,意识完全是空白的;我的心空了,我的人也空了。我原先还有一个希望:我认为华亮的结婚是万不得已的;我想,他母亲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如果他母亲去世了,他不还可以离婚吗?离了婚,他不又会回到我身边来了吗?我想的太简单了,人世间的事,不是一条线而是一张网:两个人在联系着的同时,也和双方的家人、亲戚以及各自的朋友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入了对方的亲情网,不管是自觉入的还是被迫入的,要想完全跳出来,完全摆脱干系,恢复到原来的自由状态,都是很困难的事情。在很多情况下,人生都只有单行道,走过去容易,要想再走回来,就难找到路了。
    第二天,雨更大了,又起了狂风,风雨交加的。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那副落魄的样子,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让宿舍里的工友们感到很吃惊,他们追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遭到了抢劫,我什么都没有说。一个哥们儿甚至开玩笑地说;“你被强奸了吧?”其他工友都跟着哈哈大笑。我才意识到,我之所以能在这个环境中生存下去,之所以每天累死累活、拼死拼活地干着,拿着仅能吃饱饭的微薄的工资,我觉得还生活得不错,完全是因为开始时的新鲜和有了华亮以后,他带给我的灿烂阳光。精神的愉悦,让我暂时忘记了环境的恶劣。现在,这片短暂的阳光,无情地退去了。我看着这脏乱粗臭的宿舍,感受着工友们像是和我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隔膜,我只有一个想法:赶快逃离这里!我要尽快离开这个要把我揉碎了的地方;离开这个让我真正体验到了同性相爱的甜蜜,又残酷地让我尝到了生离死别的地方。
    我又要开始人生的漂泊了,从西北到南国,现在,我想去东海之滨的上海了。也许是我离开广州那天人太伤感,坐在侯车室里,一副木呆呆的样子吧,不知什么时候,小偷盯上了我。等我发现的时候,我牛仔裤的后口袋已经被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好在我没在那里装钱,钱没有被偷走。不过,想着我那条本来就又旧又脏的牛仔裤,现在又添了一条长长的破口,我感到自己很悲惨,像流浪汉似的。想到这里,我擦了一下眼泪。
    我到上海了。初来上海,我就感觉到了上海的美丽,同时也看到了它的冷艳。这里找工作也并不比广州容易。刚开始的时候,为了省钱,我晚上到处找地方睡觉,车站的侯车室里,大桥的桥洞里,被围起来等着拆迁的房子里,我都睡过。一段时间,我每天只吃一顿饭,买最便宜的馒头吃,一个馒头五角钱,我每天吃两个馒头。两个星期后,我在找工作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陕西老乡。他是上海南翔镇上,著名的丰裕生煎连锁店里的勤杂工,擦桌子扫地做粗活的。那天下午,店里的客人不多,他在门口闲坐着,我过去和他答话。他看我人老实,又是老乡,就给店里管事地说了说,我也被那家店留下来,做和他一样的事情。可是,我觉得一个男人干这种扫地洗碗擦桌子的工作,太没劲了;我一面在这儿干着,一面也想着着找找别的事情做。
   华亮给我来电话了:他告诉我他有儿子了;告诉我他当了丈夫、做了父亲之后,变得更成熟了;告诉我他现在更忙、也更努力地在打拼赚钱了;告诉我他现在在外面跑得多了,比原来晒得更黑了,也更有男人味了。他知道我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有意拿这话在撩拨我呢。显然,他比开始更适应有家的生活了,语气也不像刚结婚的时候那么沉重和灰暗了。他还问我什么时候去广州看他,说他想找机会来上海看我。他又恢复了他原先的调皮,说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上海帅哥最多:细皮嫩肉的,白白净净的,温柔甜腻的,浪漫风流的等等。说如果来上海看我,他会顺便去和那些哥们快活一下。还有一次,他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记你在心四千个日夜。这话是说,他至少会在十年的时间里深深地记住我、想念我。他对我说过,这个圈子里面的人虽然很多很多,但像我这么单纯和善良的人却很少很少;也因此,他觉得我非常得难得。
    那段时间,我白天在店里打工,晚上店里关门之后,我就把桌子拼在一起,睡在店里。也许在别人看来,我这样的生活很清苦,可是,我却觉得这比在建筑工地上打工,比在外面四处找地方睡觉,已经是到了天堂了。有了钱,也有了空闲的时间,我开始在下班之后,在附近的网吧上上网。很快地,我就认识了一个62岁的上海老头。
    这个老头的素质挺高的,他原来在一家研究所工作,是个德语翻译。我们来往了几次,他说对我的印象还不错,可我对他只能说是饥不择食了。到了他这个年龄,他在性上面,也只能是想得多、做得少了。有时候,他连完全的勃起都很困难。他特别喜欢紧紧地抱住我,亲吻我、抚摸我,吃我的JJ;也喜欢让我对他做同样的事情。我们交往了几次之后,有一天,他对我说:“你人挺老实本份的,能吃苦,脑子也好用,我有个朋友在一家苏宁电器连锁店里当副经理,我已经给朋友说了,让你到那里去工作。就是做家用电器销售工作,底薪不高,一个月一千多元钱,但是,逢年过节的销售旺时,有加班费;还有中饭的饭贴和上班的车贴;另外一大块,是销售的奖金提成。卖得好的人,一个月收入有三千元以上。”他说,做好这工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脸皮要厚,不怕被顾客伤害;我想,这有什么难得呢?我就痛快地答应了。这样,我就有了到上海之后的一份相对正式的工作。苏宁电器很有名,在上海的影响也很大,能在这里工作,我觉得挺体面的;也因此,我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做了这个工作之后,我就没有想着要换工作了,也一直做到现在。
    我第一个月拿了两千多元钱,刚开资,翻译老头就来了。我还以为他这次也是像以前那样,来找我寻欢的呢,我想错了。那天,他来了之后,没有任何想爱一下的意思,随便问了几句我工作的情况,他就告诉我,他给别人介绍过很多次工作,介绍成功之后,别人都给了他两百元钱的介绍费。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再木,还不至于听不出这个意思来;我马上就给了他二百元钱。他为我介绍成了工作,拿钱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没想到,他把我们之间的交往,看得那么一钱不值,我在他的心里,还不值两百元钱,这太让我伤心了!一拿到钱,他就站起来要走;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来对我说;“给我两个一元的硬币吧,我回去乘车要用,我身上没带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