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三娘


  三叔 三娘



  

  还很大的下着

  外面雾蒙蒙地一片模糊

  到处都是水和水的声音

  很小的一间小土房子

  也

  开始漏雨

  三叔

  打开那个伴他半个世纪的收音机

  天气预报说    明天还有雨

  三叔的脸上

  挂了一层厚厚的云

  一声很轻的叹息:

  这天气预报真准!

  三叔那时还是我们庄子上的民办教师,我是他的学生。三叔和我父亲是亲兄弟。三叔家很穷。三叔是瘸子,出生就是瘸子。奶奶怕他受苦,省吃俭用让他上学,不能干重活的三叔就是庄子上唯一一名的教师,也和正常人一样每天挣十分工,还是没有改变三叔他注定要娶我智力不太健全的三娘,三娘身体瘦弱、眼睛散光,从我记得事的时候起,全庄子老老小小(包括爷爷、奶奶)都不吃三娘做的饭,说三娘做饭老是掉鼻涕,我也就只吃三娘烤的洋芋。

  八六年我考了师范学校,母亲重病不能起床,三娘听得我要去外地上学,每天都要问什么时候走,出发的那天早上,三娘早早地、比我们起得还早,抱着几个干粮,白白的、黄黄的干粮,在我家的厨房和母亲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干粮是热的,是她早起才烙的。听母亲说,三娘不要告诉这干粮是她做的,她说娃知道了就不会吃的。我吃着三娘烙的干粮,三娘没说话,她瞅着我、一直瞅着我吃她烙的干粮。她是高兴的、她肯定是高兴的,三娘她爱我,她知道考上学就是干部,她知道考上学的娃以后不会像她一样受苦,三娘好像没有傻。

  上学了,我习惯暑假、寒假里到叔叔家转转,似乎不注意三娘的变化,是我还是学生没有钱?还是我不懂事?上学的四年,我没有给三娘买过任何东西.......

  工作的第一个暑假,我还是闲转到三叔家,还是那间小小的、就像城市里公用电话亭那样小的一间土房子,到现在只是变得更黑了,那天下着大雨,三娘她在那间是厨房的窑洞里,我没有见着三娘。国庆节再回家,母亲说三娘去世了,去世时衣服都没有换新。我三娘的一生平淡,平淡地让人忆不起什么。清明节,坟前,有娃给你烧化的纸钱,我的三娘。

  三叔和三娘经常吵架,三娘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她不清楚三叔为什么经常骂她,没有人们替她说公道,大儿子也嫌三娘,庄子上人说大儿子傻着,二儿子先天痴呆,庄子上人说二儿子灵着呢,三娘去世的那天他哭天喊地不起来,就他知道三娘的祭日。

  三叔七十三岁的老人了,农村承包土地单干时,为了种好自家的农田,就辞去了教书的工作,一直到现在。祖上留下的那盘石磨子还在三叔家那眼祖上留下的窑洞里。春节,和三叔对着面坐在土炕上,什么也不得让我说,我说什么呢......三叔说的话好多,似乎把一年的事情都记着账本,从年头说到年尾,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经济收入比以前多了,可开支比以前大得更多了......

  三叔喝茶,就是会宁的老人们最喜欢喝的罐罐茶。三叔手巧,春节我们家的灯笼是三叔做的,千禧龙年,我买回家两只灯笼,三叔说好看,三叔就不再做了。

  三叔脸上的云还在。

  三叔说广播里天气预报最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