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骑单车出去兜兜风(四)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带上蜂蜜上路,没几时,就有几幢我熟悉的楼房进入了眼帘。那是劳改农场七大队、四大队,“妈,这儿是兰以前住的宿舍,我和她跟着蓝天他们去旅游,前一天晚上就住在这里的,那时候不知道离得这么近的,要知道,骑自行车也很快就到了呀,多花那出租车钱,不过当时天挺黑了的,草有半人多高,风吹草动的,那晚没睡好。记得也是3、4月份吧,那年登山采过映山红,这之后都没采过了,都5年了呀;看那儿,那是非典期间兰呆过的生产车间,那个把月,兰可惨哦,幸好我可以给她送吃的东西,当然她最感谢的是我给她买的手机充值卡!还有武警支部里面茶色玻璃窗的那间,我和兰在里面打过乒乓球、看过部队官兵的精彩演出,听过他们的南腔北调……”我兴奋地像遇见了老朋友,如同一个导游般指点着说起来。如今,这里人去楼空了,心也有些空落落的。劳改犯们劳作的车间有的还空在那里,有的已改造成奶牛场了,还多了一个牛奶公司,周围多了整齐的菜畦、西瓜大棚、葡萄苗圃。这下轮到妈妈说起她看到的大迁移了,几十辆车浩浩荡荡的,手执机枪的战士都动用了两辆车。妈妈还给我讲起了她和姨妈的几段经历,其中一个说的是哥哥刚生下来没几个月,姨妈带他去看“邪气”,贪玩回家迟了,在必须经过的劳改劳作的田野里,被其中一个的起哄尖叫声惊着了,一个趔趄,还好孩子没事。先前我对劳改犯的印象并不怎么的,小时候跟着姑父到他们劳作的田野不远的花生地里,在纯净的眼睛里看到的并不是狰狞的面目,表妹还收过他们做的珍珠手链,姑姑也经常上那里看电视,三十多年前那会,电视还是个希奇的玩意儿。现在的他们也工业化了,开始跟着兰表姐她们制作衣服、箱包,监狱的效益就大翻身了,看来工业化是现代化的必要一环。

  和兰一起住过的路边宿舍后面已是杂草丛生,黄绿野花遍地,那狗尾草都有没膝高了,在青青杂草中间,那棵墨绿枝干的栀子树还是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众多花中,我感觉最亲的除了桃花、桂花,就是栀子花了。小时侯和兰一起从林场折回多少来种呀,还有橘树、柏树、毛竹,老家门前的柏树已长成两人多高了。而兰家门前的桂花树因为房屋改造卖了,1200元,很多人都说姨妈卖得便宜了。那栀子树还在,开花时,都来不及摘,摘了用开水烫了煮,再拌着咸菜炒了吃,从小时侯一直吃到现在,也还能入口,因着听说能美容而哄抢着吃,可到后来还是硬把人吃腻了为止。妈说起了兰门前的这棵栀子,我和兰从林场折回来的只是一小枝。姨夫把它养在水里,过几天,花儿焉了,我们以为它死了,可姨夫发现枝上竟生出根来了,其实只是一根毛般细长,把它扦插进花盆里,渐至大得花盆容不下它,然后种植到屋外土壤中。根生枝,枝又生根,以至于无穷息。曾几何时,和兰一起猜测树上开了多少朵花,包括花骨朵大概有多少,兰说有一千个,我不信,可的确是开得非常旺盛,最小的枝上都会簇拥着八九个花苞,浓绿的玉米糖形状的,树干生枝,枝上又生枝桠,生生不息,似乎每一片树叶上都承载了许多新生命的律动,生长的旺期,一日之内会冒出数十上百朵花儿来。花草植物好养,一同事刘老师在校园的一方二十平米的土壤中种了十几种菜,是劳技科学课很好的教材。好象刚下的种子,没几天就发了芽,抽出了嫩叶,玉米半月内能长成一人高,番茄一月不到就结出了果实,我也知晓了番茄未成熟时是绿色的,硬邦邦的,要个把星期才变红。植物的生长速度真是惊人。他们的一生是短暂的,但有轮回的更替交接,他们都生长得热烈,离别得坦然。十年树木,植物在十年间就可以上演一个轮回,百年树人,人有更强的个体生命感,人的生命要珍贵得多,人的孕育成长也要轰烈得多,不会像花草树木那般从容地无声无息。仿佛还刚刚一起看火烧云,一起包饺子,一起折桂花枝、种栀子花的兰如今已快为人母了,精明强干的形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温和恬静,满溢的幸福伴着一丝兴奋的紧张不安,新生儿还有几个月才降生,准妈妈已经为之编织了不下十件毛衣,“黎,好看吗?这只狗是不是编在上面更好看?这件是不是太小了?那件是不是太大了?这样的样式穿起来会不会不大方便,还是在肩带上订一个纽扣的好?对了,黎,你在医院有没有人认识呀,做B超时,医生肯定知道是男是女了,可就是不肯告诉人家,若有人认识就能问得出来了。也是,是男是女都一样,可是也想早些知道的呀。黎,你是九月初九生的吧,蛮好的日子哈,孩子的预产期也是在那几日左右勒,要不,干脆,待到那一天,让医院给我剖腹生出来得了……”我微笑着安静地听她淙淙流水般快乐的丁冬声,看着她安详又有些因激动而胀得微红的脸颊,分享着她内心的躁动和喜悦,原本婴儿肥的可爱脸型越来越像一个婴儿的模样了,连性情也变得像婴儿起来。家乡有个风俗,新生儿要穿别的小孩子刚出生时穿的衣服,兰也早就为孩子讨要来了。兰说,等孩子出生后,要摄录下每一个精彩的生长瞬间,我想,给外甥(女)准备一个摄象机吧,我也好期待!那天,就在栀子树下,我们还讲到了英,兰的好朋友。在兰的生日聚会上、婚宴上,我见过她,一个活泼得有些热辣的女子,笑起来亦是那种爽朗得哈哈大笑,喝起白酒、葡萄酒来能震得了那些男士,唱歌跳舞都很在行,对这份张扬,起初我并不是很能接受,虽然她对我很友好。可那日,兰的LG军提起了英的儿子,天生智障脑瘫,没有任何表情,不会哭,目光呆滞无光,军在他一岁时抱起他,就觉出异样,委婉提出,英还不高兴了,后来待三个虚岁时,医院才查出确认了这个事实,可英对他不离不弃,或许英也早就觉察出了,只是不敢去证实。英在我的印象当中是一直是那么乐观开朗,这之我后对她的好感多了许多,感动于她为人母的善良、坚强,对待人生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