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 家
在父亲轻轻呼唤我小名的声音中惊醒,一家人不知啥时早已经起来了。妈妈在厨房里为我准备吃的,小妹和父亲忙着往我的包里装着妈妈早已做好的干粮。又要走了,我的眷恋之情无法让时间驻足,却加快了它的脚步。短短的假期,我还没有吸够家乡清新的空气,家乡澄澈的月亮也只能印在心中带回城里,在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土炕上做一个暖暖的梦,也成了一种短暂的享受。一家人团聚的温馨,只能在下次回家时再重温了。洗完脸,一个人坐在平时一家人围坐的饭桌前,吃着每次离家时妈妈总要为我做的荷包蛋,听着父亲关于我生活、工作的叮嘱,以往不算长的岁月之河里,回家的情景像河底的石子一样清晰起来。
儿时,顽皮的小伙伴放学后,总喜欢在山坡上、马圈里捉蜜蜂、掏麻雀窝,直到妈妈喊我小名的声音伴着黄昏袅袅的炊烟悠扬的飘过来,我们才放下玩着的一切,奔向各自的家,老远就能看见妈妈在屋前高坡上张望的身影。妈妈一边唠叨着,一边给我拍打身上的泥土,去掉粘在头发上的草屑,而后拉着我的小手向已亮起油灯的家走去。我知道,饭桌上有香喷喷的饭在等着我,干完农活回来的父亲说不定又给我捉回一只漂亮的山雀。
考上中学,要到离家十里的乡中学住校,从此,星期六成了我最渴盼的日子,下午不等上完课,我就溜出学校,四处找顺路的自行车把我捎回家。有一天,下着大雪,我和一个同伴回家,四周白茫茫一片,远处的高山、近处的田地,都被雪片遮掩的模模糊糊,只有我俩的影子在风雪中移动着。惦记着快点回家,也就没有意识到害怕,只是紧紧裹着棉衣,向那再熟悉不过的小村庄移去。妈妈肯定又给我准备了许多好吃的、书包开了洞、撕破的衣裤也等着妈妈缝补、父亲的热被窝等着我去钻......
如今,在他乡生活的我,算起来已不再是想家的年龄,但情感的风筝线仍被远方的家牵着,只是回家有了更加沉重的分量。它是妈妈接连几日在寒风中等待班车的身影,它是父亲一天天推算日子的念叨,是小妹一次次电话询问回家时间的埋怨,也是我捡拾童年记忆、聆听《黄土高坡》乐章的时候......没等我再往下想,父亲说:“班车可能快要来了。”我急匆匆放下饭碗,提起沉甸甸的包,恋恋不舍地随一家人出了门。外面很黑,月亮已落到山那边,只有赶车的一两家屋里亮着灯,偶尔从别人家院子里传来一两声狗叫,使山区小村庄的黎明显得更加空旷。站在寒风刺骨的马路上,父亲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似乎传的很远,我的心也随着一阵阵颤抖、下沉,父亲又老了许多。
班车过来了!我不敢回头看被车灯照亮的一家人,我知道妈妈又会擦眼睛。等我回头时,车已开走了老远,一家人的身影也模糊在茫茫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