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下放带来的灾难(之六)——《如花似梦的年代》



二哥在待业期间曾经遇到过好几次招工机会,但是居委会主任就是不推荐他,他急得回来向父母哭诉,要求父母去求情,又埋怨做老师的父母无能,不能想办法为他“走后门”。知达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物探大队来招工,原来已经内定有二哥的名字,因为二哥几乎每天都在居委会义务工作,积极表现,虽然没有后门,居委会主任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谁知在最后关头还是被人顶替了。顶替的人是二哥的同学,这人平时从来不去居委会担当义务服务,只因为他的母亲暗中给居委会主任送了一份厚礼,第二天就把知达二哥的名字换成了他的名字。

哭归哭,怨归怨,这些还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深埋在心里,敢怒不敢言,因为以后招工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居委会主任手中。在等待招工的日子里,居委会也还时常安排二哥去打一些零时工,他曾经做过营业员、做过馒头、卖过包子、糊过纸盒,甚至卖过冰棍、做过建筑工地的小工等。在经过三年左右的等待后,终于作为长期临时工被招进了县轧钢厂做学徒工。

在当时,二哥和他的拒绝上高中的同学们,都为他们胜利逃过下放的命运而彼此庆幸过。其他坚持上高中的同学果然毕业后都被强制下放去了农村。但是几年以后,全国停止下放,那些下放在农村的同学也全部上调回城,并全部被安排进国营企业工作,而且下放的年数还可以折算成工龄,立刻就在待遇上超过了二哥他们。

如今回过头来看看,差距就更大了。由于二哥他们只上到初中,所以恢复高考后他们没有能力参加高考,在厂里也由于文化水平太低,只能从事一些简单劳动的工作。一旦遭遇下岗,他们不但成了首选目标,而且也是自谋出路能力最弱的人群。

尤其对于二哥来说,是损失最惨重的。因为从1973年毛主席给李庆霖的回信公开发表后,国家的下放政策陆续做了许多人性化的调整,比如原来是每个家庭的全部适龄孩子都必须下放,很快,就做出了调整,每个家庭的长子、长女可以免于下放,如果长子、长女已经下放,家中可以自行决定一个孩子不下放,也就是保证每个家庭可以有一个孩子留在城市里照顾父母,此外,有病者和身体有残疾者也可以免于下放等。根据这条新的规定,二哥即便继续上高中,也可以免于下放,还能分配进一个好的工厂工作。真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人算不如天算。

在知达兄弟姐妹五个人中,只有二哥为了逃避下放只上到初中毕业,其他四人都完成了高等教育的学习。在文革之后,随着国家的富强和社会的发展,他们也揭开了自己人生新的一页,他们结婚成家,走上了富裕小康之路。直到如今,在他们这兄弟姐妹五个家庭中,只有二哥依然没有能力购买房子,还住在小时候住的那间租来的破旧的平房中,其他人都根据自己的努力买了住房。

二哥夫妇两人都是初中生,现在两个人都下岗在家,两个人的低保工资加在一起只有五六百元,维持一家三口的最低生活都很勉强,根本无力供养唯一的女儿上自费大学。幸亏有了兄弟姐妹的资助,二哥的女儿才读完了大学,否则,二哥和她的女儿将继续在“低文化,低收入;低收入,低文化”的困境中循环下去。

三十年前,知达的家庭属于城市贫民阶层,三十年后,这个家庭中走出的孩子形成了五个新家庭,其中有四个新家庭,由于完成了高等教育,并通过他们自身的努力,随着社会的发展机遇,同步进入了小康或富裕阶层,但二哥的家庭,由于当年逃避下放而失去了基本的学习机会,至今仍然处于城市贫民阶层。

知达的一家,也许可以算是文革时代中国城市家庭的缩影,那因为下放而失去了接受高等教育机会的1700万下放知青,那为了躲避下放而没有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青年,那因为文革而耽搁乃至完全失去了基本教育的孩子,假若不是文革打断了他们的接受正常教育的机会,让他们全部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学习掌握了良好的文化知识科学技术,今日之中国,该拥有怎样雄厚的人才队伍!又该拥有怎样先进的科技实力!

(未完待续)
2008-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