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少了许多,宽阔的水泥路几乎修到了我家门前,农民也奔小康了,可这熟悉的山野还是承载我儿时幻想的故乡吗?故乡应该是条条泥泞的小径,几只鸡鸭肆意地玩闹;故乡换了新妆,似乎连我也不认识了。
传来山顶晶莹的冰坠,正将上天的恩赐渗进泥土,今年南方下了场大雪,不是说“瑞雪兆丰年”吗?却为何引起那么大的恐慌?只或许处于群山怀抱下的我依然太平,否则我绝不该是这种笔调。我喜欢立于山顶,放眼整个山脚下一片雪的世界,脚下下是细碎的石块,不敢轻易地动弹,似乎深怕一不小心便将碎石抛落人间。
那铺满松针的天然石阶,在岁月里裂开一道口子,于是我便臆想着这天然的山峰在经年累月后是否也会裂开一条沟壑。假使那通往神仙殿堂、那奶奶常说同顶住着神仙的大山碎了,那么故乡也会消逝吗?
幸而那村头的两棵榕树在我的记忆里从未变更,只有连着两树的根茎在慢慢纠结,甚至结成一道天然的门槛:门里是故乡,门外是哪里?老人在渐渐老去,周而复始的只有榕树记着故乡曾经的繁华。
今日,春风将雨帘撕开一道口子。吹绿了柳绦,吹红了山茶花,春风掀起泥土的清香,太阳也为它露出半个头。原本枯黄的草色,在瞬间映射出夺目的金光,连昨日那欲盖还苞的洁白的山茶花也展示着婀娜的身段,与隔壁的红花斗着艳。
走出房门,田埂上铺着一层银白的冰钉,重重地嵌进泥水里而不肯离去,难道连这遥远的天外来客都想同地里的种子分杯羹。阳光照射在这些“贪吃”的家伙上,却像流动的血液散发着生命的活力。而埋在土里的苗儿却久久地不愿露出一个头,无论是我蹲下身轻轻地告诉它太阳出来了,还是我大声地向这个金黄的世界宣告:春天来了。它依旧沉默着。难道朴实的农田瞧不起我这样的人,这群只能用梦想的纸笔结不出果实,却又害怕扛起锄头的“文化人”。我哭了,很伤心,我忠心地为你写赞歌,却是你无情的耻笑。世界难道是残忍的。我摘下眼镜,窥视这一方愚昧混沌的世界,一方用华丽的外衣包裹的落后,最终将如何被历史抛充?大山里的父老乡亲,有了手机电话,千万别忘了依旧可以用喉咙呼唤。
母亲没有忘记,叫唤着几乎将要把头埋进泥土的我:原来这里尚未播种。母亲那满是皱纹的脸庞,显然已经出卖了我已不是孩子的事实,而那微笑却又让我似乎回到了童年。
嫩嫩的芽儿探出一个头,迎面着这新生的世界,母亲年年岁岁的重复在它的生命里却是唯一的方法。我低下头,仔细地审示着这上天的尤物,绞尽脑汁也无法汇成我的赞歌。
望着前方那渐渐露出一点清绿的雪白的山岭,原来农田依旧是农田,愚昧的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