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教授张颐武评点2007网络与文化事件
主持人马骧:各位新浪网友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新浪2007网络盛典主题周系列访谈的现场,我是马骧。今天我们非常高兴的请来的嘉宾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的教授,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张颐武老师,张老师您好。
张颐武:你好。
主持人马骧:张老师是新浪的老朋友了,在新浪上也有自己的博客,而且点击数也是非常高,很多人都很关注。在您看来2007这一年网络上的文化事件,以及您关注的网络话题有哪些,哪些事情在您的印象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张颐武:网络的文化事件非常的多,这一年我觉得确实是网络持续发展的一年,发展速度非常快的一年。比如说我觉得从一开始到现在为止我觉得有一些事件是非常引起大家关注的,比如说郭敬明他们年轻人加入作协现在就引起很大的讨论,在网上,就是究竟该不该加入,是不是抄袭的人能加入,这部分讨论的相当热烈,也是网友热议的话题。
主持人马骧:没错。
张颐武:这是一个网络里头引发的文化的事件,网络引发的文化事件特别的多,比如华南虎事件,也是网络引发的既是一个社会的公众的事件,但又是一个文化性事件,从里边牵涉出很多问题,网友的力量,网络的力量,公众的力量都在里边显示的非常多,所以网络现在变成公共话题,这个情况已经发展的越来越普遍了,网络的话题一下子就变成公众话题,而它会很迅速让媒体,比如主流的媒体,让原来的纸媒迅速跟进它,纸媒的跟进又会引发网络一波的报道,这样的话网络和纸媒互相作用,这可以说是最近发展的一个新的趋势。
网络里边现在比如说在文学创作方面也有不少新的作品,都是通过网络广泛流行的,今年以来你比如说形成一些热点的,比如说像郭敬明的《悲伤逆流成河》,它是一个纸面的形式出版的,但是又以网络的形式引起很多讨论,所以所谓80后作家的问题基本上是一个网络和纸面媒体互动的一个过程里边出现的现象。
主持人马骧:您说到的这些大家可能都比较熟悉,这些事件本身,无论在平面媒体上,在网络媒体上都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另外一个方面,网络媒体对于这些事件本身的影响也成为一个话题,就是网络本身的力量。我们2007的新浪网络盛典主题叫“和谐共赢,辉煌盛典”,这八个字您觉得怎么样?
张颐武:我觉得这非常好,非常宏大的一个叙述,是一个大叙述,然后我觉得和谐共赢既是整个中国社会乃至于全球的一个理想,大家和谐共赢,另一方面又是网络和纸媒各种传媒之间的,或者网络和电视,各种各样不同的媒体之间也是一个和谐共赢,所以这个主题是非常合适的。那叫做辉煌盛典当然没有问题了,这个就跟我们的盛世,中国发展的趋势是完全正好吻合的,所以我是觉得这个说法是非常非常得体,非常不错的,确实体现了新浪有相当的追求,非常宏大的叙事。
主持人马骧:您写新浪博客写得爽不爽?
张颐武:我觉得蛮好的,新浪博客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它会有很多互动,会非常直接,比如说他不喜欢你,他骂你,你也会看着觉得很有趣,你会觉得各种各样的,有的骂的我觉得肯定是我的熟人或者什么,他骂的因为非常到位,非常准确,他抓一些特点抓的很准,你就会觉得这样一个平台是跟大家直接去见面,直接去交流的一个很好的机会。然后你会在这个交流里边获得很多讨论,然后让你自己对社会的认识,对生活的理解会有很多丰富,让你更丰富。所以我觉得博客就好象是现在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你过了一点时间就会经常看一下,它有什么信息,同时我觉得最有价值的就是通过博客找到了很多老朋友,得到了聚会的机会,他就在我的博客上留言,已经断了联系很多年。
主持人马骧:我是谁谁谁,曾经什么时候我们在一块儿共过事或者是朋友。
张颐武:对,很久了,比如说日本的什么朋友,他都是通过新浪的博客给我留了言,把他是叫做悄悄话的方式,然后我就会看到,看到以后就跟他联系,很多老朋友都找到了,这个是非常非常难得的。所以博客给你一个机会,就是你身体或者生命能够通过它来延伸,跟手机其实有一样的功能,都是你自己一部分。所以写博客就变成一个习惯,就是你要去看,要写,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看就有回应,有回馈,不光是陌生的网友,还有大量的你过去熟悉的人,通过这个也跟你有了一个交流的平台,这个我觉得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事情。
主持人马骧:您有几个新浪博客?
张颐武:我新浪博客只有一个。
主持人马骧:您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问吗?有的人会有两个或者三个,就是一个公共的,这是用来发表自己的公共言论的,或者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来发表言论的,还有一个很私密的,这两者要混为一谈有时候可能有些话不能往上写,所以我问您有几个。
张颐武:我就是一个,我就是一个公共的,大家可以看到我那是一个很稳妥的博客,属于比较主流媒体的博客,就是完全可以拿到任何报纸上去发表的一种博客,可能是缺乏私人性。但是我觉得通过悄悄话交流的时候这个博客又有了一定的或者相当的私人性。
主持人马骧:没错,其实我也经常看您博客。
张颐武:谢谢。
主持人马骧:而且能从您的博客上看出有一点,我刚才一开始让您说一些2007年网络文化事件,您给我们举出了比如说郭敬明,还有张悦然加入作协的事,您博客上也体现出来您对80后这个群体是非常关注的,对于他们来说,尤其是对于这个群体他们在2007年的这些作为,您有什么样的评价?
张颐武:我觉得这些年轻人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他们的影响力是在网上、网下是交汇进行的,就是很多人是通过比如说纸面的书,然后来买他的书,看完了以后把自己的意见想法反馈到博客上面,或者是跟帖上面,比如郭敬明他就有一个博客,博客在你们新浪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博客,他有些人是看了他的书就在博客上反馈出意见来,同时他的博客也对他的书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拉动,就是他比如宣传这个书,就会很快把这个信息先传播出去,通过网络。所以这两者互动的情况非常紧密,这样看的话,现在年轻人越来越变成一个网上网下,他的人,他的创作,都是网上网下两个方向来进行的,可以说在虚拟世界里面他有,在纸面媒体的传统世界里面他也有,这样的话他的群体实际上是相当固定的,都是80后的年轻人作为他的支持者。可以说郭敬明他们的书是这样,基本上是年轻人写,年轻人读这么一个情况。
现在看起来,2007年,就是今年这一年你看不少年轻人都出了新作,比如张悦然有一个《誓鸟》,郭敬明有《悲伤逆流成河》,然后韩寒也有新作,都很多的年轻作家,安妮宝贝也有新作,很多作家都有新的作品,他们出书现在基本上是两个方向,一个方向就是出书的方式基本上是按照国际化的这种畅销书运作的模式来运作的,就是一个人出书你不能密度太快了。比如说你一个月出一本,那你的两本书就互相打架了,一定是按照比如说一年半或者一年多,或者两年的时间推出一本自己的著作。
主持人马骧:他的商业化运作已经进入了一个成熟的阶段,一个轨道。
张颐武:这个就是国际性阅读的一个基本规律,你看现在诺贝尔奖的获得者大概也是这样,基本上一年多,因为诺贝尔奖获得者你看好像纯文学,其实他也有出版商跟他签约的,也是一个非常稳定的读者。现在看的话张悦然、郭敬明、韩寒这些作家已经具有了这样的一些特点,所以他的书基本上也是用一个一年半左右,两年左右,很稳定的推出新书,而且现在来看过去你比如说八十年代的时候,或者九十年代的时候,一个人可以通过写中篇小说或者短篇小说出名让大家了解,那个时候你再比如人民文学杂志,北京文学杂志,10月,上来当代发的短篇小说,中篇小说,你也能够扩大影响,但是现在你发现就没有什么机会了,你发现有很多写了相当多的中篇小说、短篇小说的这些人,都没有得到一个很好的机会去扩大自己的影响,而现在你可以发现算数的就是畅销书,而这个畅销书很大一部分都是被80后的作家所垄断的,因为现在形成了可以说是两种畅销书,什么意思呢?一种是大众畅销书,就是比如说我把它定义为在五、六十万以上,一种大规模,二十万以上大规模畅销书,这种大规模畅销书可以说都是年轻人,就是80后的,因为80后的年轻人写的书有80后这样一个强大的文化消费群体的坚定的支持。
你比如郭敬明就是很单纯,说买就买,没有什么跟你废话的,那个书出来以后很快就出去,同时他又通过比如网络作为一个平台,他又凝聚他的人气,和他的这些忠实的粉丝们之间有一个非常密切的互动,比如新浪的博客对书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促销,那么看了书又去找博客,这样的互动就非常的明显,这样的话年轻人的文化经验里边,你可以发现网络的力量和阅读的力量是紧密的纠结在一起的。
主持人马骧:这个力量对于它书本身的力量或者质量来说,是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张颐武:我想这个跟书本身是一个相互作用,这个作用对书有很大的宣传作用,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其实网络里面提出的批评,质疑或者是追问,它对于这个书也有很多参考的价值。我是觉得两面说,比如说像郭敬明出了《悲伤逆流成河》以后,有些网上就有质疑,说这个书里面都是写的青春期的苦闷,青春的痛苦,这些东西对于一般的公众来说,年纪大的人来说他觉得这些事都是一些不着调的事,我们过去年轻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定量28斤,35斤,男的是32斤,女的28斤定量,饭都吃不饱,哪有这些时间去想什么精神苦闷的事?
但是对于他们这一代的年轻人来说,就是他的这个生活形态,他其实是跟网络的文化这种虚拟世界紧密结合的,他在这个虚拟世界之下也很需要把自己内心的一些压抑,苦闷,痛苦,青春的焦虑不安,把它表达出来,这个表达其实和年轻人的内心世界是紧密结合的。所以这样看的话它的质量好不好,不在于我们说好不好,因为我说不好,比如我不喜欢这个书,那没有用,他的最凶狠的地方,或者最强烈的地方就是在于它的这个特定的群体,就是它的那些读者觉得说出他的苦闷来了。
但是我是觉得当然随着时间的进程,这些作家将来会比如到了三十多岁,他肯定也很难再写这样的东西了,会有一个转型,但是目前来看我觉得他们的作品基本上还是讲80后一代人精神上的痛苦,他的幻想世界其实也是跟他们的痛苦有关,就是玄幻小说,也是基本上从痛苦生发出来的关于超越这些痛苦,超越这种日常经验的一种幻想,就是那个玄幻小说,基本上是这样。所以80后基本上写小说就是这两个东西,一个是青春的苦闷,要不就要自杀,他甚至很多讲到痛苦到一种,就是他无法证明自己的存在,因为消费主义的潮流很强,一个人他会觉得自己很痛苦,然后他为什么痛苦,他觉得这个社会都把他疏离掉了,怎么证明自己的存在呢?他就经常会写到拿刀子,或者拿这个东西在自己的身体上划来划去,用这样的方式来体验内心的焦虑。这个东西变成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当然这个东西如果我们在一般的社会里会觉得这样的东西可能不够健康,或者是有问题,但是怎么样让年轻人的这些苦闷得到社会的回应?这个我觉得还是需要我们很好的去认识或者了解的一个过程。
主持人马骧:反正您是很了解,我知道,我是70年代的人,我都不能理解,包括跟我一样大的人,就是70后和80后这种代际的问题显得越来越明显,而且包括今年在网上,包括在我们新浪上关于这方面的冲突和争论也很多。
张颐武:对,你们新浪讨论这个问题讨论的相当多,就是70后、80后这两个代之间有很大的矛盾,实际上70后和80后有根本的差别,我觉得主要特点就是一个方面,70后曾经在计划经济时代渡过了自己最初的年轻时代,青春时代,他知道这个匮乏是怎么回事,经济上很穷是怎么回事。
主持人马骧:没错,受过苦。
张颐武:受过苦,这个是一个根本,就是大家都是一样的,一个平台上来的,所有的70后都经历过一个比较痛苦的物质生活不是非常丰富的一个时代。
主持人马骧:而且没有什么贫富差距,我的小朋友跟我都一样,差不多。
张颐武:对,送到幼儿园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这个人开一宝马,那个家长就开一个QQ,这个差距就很大,当然还有不开的,但是那个时候就不存在,都骑个自行车带着你。当然也有一些差距,但是这个差距不那么明显,但是一个是生活在一个平均的时代,又生活在一个经济上比较匮乏资源比较少的时代,而80后恰恰活在一个经济上很舒服,然后经济发展的很好,当然也还有80后比如民工的孩子,那也需要我们用最大的爱心去关切他们,他们生活的情况,他们的问题,我们也需要有最大的爱心去关心,这个毫无疑问。但是总的来看这个差距其实是把这两者分开的一个很大的方面,所以这样的话80后形成的性格跟70后就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什么不同呢?
第一个,所有的80后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受到家庭关爱的程度比70后要多,70后还有兄弟姐妹,不少70后还有兄弟姐妹,可是80后几乎就是完全没有兄弟姐妹的一些人,他们受到家庭最大的关爱,同时又生活在中国历史上最富裕的时期,所以他们的文化性格跟70后是有很大很大不同的。我觉得有好的方面,比如他们对人类的共同的价值他们很关切,比如关爱小动物,如果70后或者更老的一代人,觉得关爱小动物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人还没来得及关爱呢,关爱什么小动物呢?但是对80后的人来说,关爱小动物这个价值就很重要,这是一个方面,人类普遍的价值,环保,绿色,可持续,比如我最近看到一个80后关心海上日本人是不是要捕杀鲸鱼,这个很着急,然后中国的一批猫,一批狗,你看最近你们网络上经常有这些事情,猫狗都是关心得很大的对象。但是这是一个很好的趋势,就是中国人开始关注一些人类普遍的问题,当然也还有争议,就是究竟是不是人类普遍的问题这个还值得思考,但是总的来说这个趋势还是相当积极的。
第二个方面,他们对财富的看法跟70后还是不一样,70后或者是70后以前的60后什么,他们对财富大家还是比较注意财富的积累,就是积累钱,辛辛苦苦的工作。80后也重视钱,但是你可以发现80后的小孩分化就很厉害了,很多80后的小孩由于他的父母比如是50后,或者50后、40后,他们会有很好的基础,就是这些人经济上已经有了很好的,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发展,这些人已经有了很好的经济基础,所以80后就有了一批人有了财产或者遗产的继承,17大报告上讲财产性收入,80后将来就是会享有这种财产收入的一些人。怎么说呢?这些父母给他的生活待遇很好,财物上的支持,经济上的支持就会很多。你看《奋斗》就会知道,那里边小孩儿糊里糊涂几千万出来了。
主持人马骧:穷爸爸富爸爸。
张颐武:对对对,这种情况就会出来,但是你说70后大家会成长的经验都是一样的,所以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80后对财富的看法不同,他重视财富的使用,消费,比重视财富的积累,挣钱,他花钱比挣钱更厉害,这个大概是80后的一个很大的特点。
主持人马骧:你看从我一个70后的角度,我看网络上这些争论,这种代际问题的时候我会看到很多词,比如说月光族,这很普遍了,啃老族,我们70后的人就会看着80后的人,这帮不懂事的小屁孩儿,就知道花不知道挣,或者挣了都花光了,就指望他们爸妈支撑他们。反过来说实话,从内心来说,有羡慕他们的地方。
张颐武:对,我们大家很难有一个父母是那种比如说很有财务上的,财政头脑或者经济钱很多的人,很少,你可以发现80后的这些年轻人比如他在工作中间,比如看到一个很好的员工,80后的,干了几个月他就烦了,就要辞职,他就跑到比如雪山去了,跑到什么丽江去了,跑到西藏去了,这个情况我们在70后或者70后以前的人就很少遇到,这大概是一个特点。
第三个方面,他们我觉得在社会方面,他们我觉得是关心社会问题的角度跟我们切入的角度也有很大的不同,过去我们大家切入这个社会问题一般来说都是,思考的角度都是从比如说整个社会该怎么办,国家该怎么办,但是80后他关心个人的感受,感觉更重要,这个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变化,这个变化也是他有了一个历史的机会,就是中国人财富的增长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么快。所以他们有一个机会让他们能够更关切个人的感受,所以你看什么韩寒的作品,看什么郭敬明的作品,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大历史的观念,比如说都是人类普遍的经验,比如谈恋爱,比如失望,痛苦,或者钱没有了,这种情况都是人类都要遇到的困境,没有像比如说50后他会遇到,比如说五十年代的人会遇到上山下乡,40后会遇到反右,你看王蒙的自传,这种大历史对个人命运的决定,这个80后是完全没有遇到过的,而70后还有一个改革开放对他命运有很大影响。所以现在看起来80后作家他们的写作基本上是自己写自己读,可是70后作家有个很痛苦的地方,他一方面过去的那些传统的体制还是进入了,但是他又没有赢得自己像80后这么强,有消费能力的这些年轻读者的有效支持,所以70后作家你会发现他没有偶像,没有粉丝,70后作家都是一些很好的作家。
主持人马骧:他们身上有被欣赏的目光,但是没有狂热的购买者。
张颐武:对,就是这个问题,所以这样他就好象更接近于原来,就是没有在大规模畅销书的体制里边发挥作用。所以70后你可以发现他有一种尴尬,一方面写的很好,都写得蛮不错的,但是就是不会畅销,为什么?他不会有这种最忠实的读者,见一本买一本,没有,没有这个你就不行,没有粉丝,所以80后的作家他是和比如什么超女,和什么好男儿,他是一样的出现的,这个情况就跟原来的情况发生很大的变化。所以你可以发现70后的歌星也没有超女好男儿,你看到这个情况就会觉得作家其实跟歌星是一样的,因为80后的年轻人的文化消费能力是全中国最强的,因为什么?你成熟的人,30多岁了,你说你是买书还是买车,你当然买车,但是80后的人还年轻,或者他最大的也才二十七、八岁,他文化消费的力量是最强的,所以他们的消费能力现在也反映在这些作家的影响力上。
主持人马骧:这个购买力决定一切?
张颐武:对,就是畅销这个东西,当然这不是文学的标准,但是作为一个80后这些作家为什么走红的原因,就是他反映的是他那一代人的精神上很强的需求,这个需求比如70后的人,或者是我们年纪更大的人没办法给他,这个也是我们跟他们之间,或者大家之间有不可避免的有一个代沟的原因,就是你不可能给他那个东西。
主持人马骧:对,努着劲也没用。
张颐武:对,他的需求你不可能满足,这个问题就很麻烦。
主持人马骧:另外一个非常引人关注的一个事件,前段时间我参加了一对朋友的聚会,是一批80后的作家,他们被中国作协找到北京来开会,而且还座谈,而且在一块儿还联谊,然后我说你们怎么凑这么齐啊?因为有很多位,他们说作协的领导们希望我们能够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我那时候说你们怎么想的呢?这是我个人的感受,他们说到时候再说吧,就是这种感觉。然后后来看到的比如说郭敬明、张悦然加入了作协,他们是80后作家中的一小部分加入了,您对这事儿怎么看?因为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声音。
张颐武:我觉得这个议论,现在网上和网下都有很多议论,议论主要是说郭敬明的道德问题(笑)这个问题我现在是这么看,我是说80后的作家其实加入作协无论如何是一个好的事情,这是一点,肯定是一个好事,为什么呢?因为作家协会这样的机关,这样的群众团体现在很希望有新鲜血液,可是现在文学写作的格局跟以前不一样了,就是实际上像80后的作家他们基本上,他的成功都是靠市场,就是他是靠他同代人的,他的读者里面其实跟作家协会有联系的人都很少,现在作协能够,我觉得他能够从市场里边去吸纳他们,这个我觉得是相当积极的一个事,就说明他意识到了像作协这样的繁荣文艺创作的群众团体,一定要有这些人进来才能够把年轻一代,他才能够有新的血液进来,这个对作协来说是很需要的。
对80后作家我觉得也是一个很好的帮助,就是大家互相沟通,几代人大家在一起,作协是一个很大的好几千人的一个群众团体,大家在一起沟通,一起互相了解,其实是个很好的事,所以我觉得这事情肯定是个好事,这是第一,80后作家也愿意参加,也说明他们在市场里获得肯定以后,也希望和老一代有更多的交流,这无论如何是一个积极的事。至于郭敬明加入我是觉得郭敬明不是什么刑事犯,如果他确实是刑事犯是不能加入,但是现在作协他加入到里面,比如说他确实是道德上比如有瑕疵,那么加入以后跟老前辈们一些道德风范比较好的老前辈一起沟通交流,反而有助于他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让他更好的能够感觉到我们的前辈作家这种道德风范,这样的让人振奋,他难道不激动吗?他觉悟一提高,这样对他的写作,对他的道德修养的修炼都有很大的帮助。所以我觉得我们可能对这个教育意义想的少了,认为是一个肯定了,加入作家协会好像是给他提了很大的级别,好像给他一个正局级干部,其实这是一个极大的误解,其实作家协会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群众团体,八千人,那么多的,凡是写作两本书的人,当然不能是刑事犯,不能犯法,但是不犯法的写了两本书的人,他看作协,经过他的基本条件合格这样就可以加入,所以我倒觉得,因为我也不是作协会员,所以我说这个话还是比较中性,因为我确实没有加入,如果说个笑话,我都没加入,不能说我道德就坏,郭敬明加入了也不能说明他道德就好,从这个角度看的话我们很实事求是地说,这个事情没我们想像的那么严重。
当然网友给予道德上更高的要求,这个也不是不好,也是很好的,这个要求是说明对郭敬明本人是一个提高自己觉悟的一个很需要的,你说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当然需要提高觉悟,那么对于我们来说也是道德上的一个提醒,就是起码我们写作的人注意,自己不要去抄,抄了以后你连进了作协网友都会批评你,所以道德上不要有瑕疵,你不要像搞一个纸老虎,所以这个要注意,所以这个事情我觉得其实没有想像的那么严重,我觉得网络上可能大家对这个事情估计的过高了,但是当然另一方面看的话,也说明网络这样一个公共平台其实对于人的品质的要求还是蛮高的,甚至网友们觉得加入中国作协是一个很不容易的,我非常能够理解这种心情,我们写了不少东西都不能加入,郭敬明直接就能加入了,这个我觉得也是中国作协或者郭敬明本人,或者我们大家公众一个充分的体谅,或者了解这种心情,这个我觉得也是很需要的,这个心情里面说明了大家对社会公正,对社会不能允许有道德瑕疵的要求,说明这是一股我觉得很正面的,对网络来说向上提升的力量。
主持人马骧:对,而且这块力量很大,它甚至平时掩藏在平静的波涛下面,其实底下暗流涌动,当你有一件事情刺激了网友们的神经,可能这股力量就出来了。
张颐武:对,所以我觉得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还是不能够犯错,不断要有道德上的自我反省,要有自我提升的能力,这个我看也是很重要的。
主持人马骧:另外我有一个小疑问,张老师,您刚才说了咱们中国作协的沟通机制,或者说中国作协比如说像吸纳了像郭敬明这样的新锐作家进去之后,有老一代的作家,有传帮带的作用,也有网友质疑,就是说作协的成员,这些作家之间他们之间有沟通吗?他们之间有互动吗?他们之间有这种可能被教育,或者相互感染的力量吗?我也画一个问号。
张颐武:人比较多,你要说常委,作协副主席,他们开会都比较多,一般的会员之间交流可能就机会少一点,但是他也可以参加各种活动,比如上海我就知道有一个文学会堂,经常组织一些讲座,有一些老作家来传帮带,也有这个情况,当然郭敬明可能忙不一定有机会去听,但是反正总是加入了,你觉得有一份神圣的责任感,你觉得我这个道德要提升,我看老前辈,你看看过去我们作协老主席巴金先生一百岁了还在那儿坚持,不容易,一想他就觉悟了,这个加入这个团体和不加入,这个责任感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倒是觉得一方面当然我们严格要求不是错的,我觉得网友提出的质疑批评都没有错的,我本来说了两句,我说这个作协就是一个群众团体,不是一个道德楷模的标准,但是我这么一说还有网友也批评我,我倒觉得他的批评也很有道理,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我是觉得其实加入,就是可能作为一个会员,活动不一定很多,但是加入以后受到的那个影响,就是你觉得你的前辈作家都加入过,茅盾先生,曹禺先生,巴金先生这样的人都在作协里待过,那怎么办?我也得提高我的觉悟,这样一想他觉悟就提高了。然后他道德风范可能就高了。年轻人嘛,允许犯错误,我们有一个老话,允许犯错误也允许改正,他改了就好,当然没改就要继续批评。放在作协里批评是不是比放在作协外边批评更好?他影响力又很大,有那么多粉丝,有那么多喜欢他的人,甚至他做了错事也还有支持他的,这就不妥当了,做了错事你还要批评,那放在哪儿批评?粉丝不能批评他,他只跟粉丝批评就不对了,到作协里边有些老前辈再一块儿批评批评,这就是蛮好的。所以这样想的话我们就有更开阔的胸怀看待这个事,所以我觉得一方面严格要求,另一方面我们也平淡地,也正常地去看待这些事情,这两方面如果我们有了这样一个认识的话,对这个问题的了解就会更丰富一些。
主持人马骧:其实无论通过郭敬明、张悦然加入作协这件事情,以及刚才张老师提到的80后作家在市场上的强劲表现,我们都能看到整个的写作的群体,他们生存的状态,他们有一种规律,就是商业化的规律,包括他们在网上的影响力,可能没有一个作家傻到不去重视在网上的传播力。
张颐武:这个其实最重要了,其实网上的影响力是拉动你的写作纸面的非常重要的元素,而且网上有一个很大的,就是有很多人现在写作以后没有机会被人了解,通过比如找一个编辑,你过去只有一条出路,写作没有任何出路,怎么办,找一个编辑,你给我寄个稿子去,或者编辑同志啊,我不容易啊,你给我帮帮忙,看一看我的稿子,那个编辑也很忙,他没时间看,有很多稿子就这样埋没了。现在你可以发现网络这个公共平台是无限巨大,它可以容纳各种东西,你要是真的金子你一定会发光的,这个机会就会多,过去经常有人说我的写作费了很大的心智,我觉得比现在这些作家好的多,没有机会,怎么办?现在你就会发现在网上就会出现,如果在网上受到追捧肯定的那些作品,它会很快的转成纸面的出版,然后网络的作家和纸面的作家之间的关系不存在万里长城,他们是互相转换的身份,网上写的就有很多被报纸,比如在新浪写博客的,写时评博客的,就被很多报纸吸纳为评论员了,现在你看这个也很多。在网上写小说的也有被出版的,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将来这种互动会变的越来越健康,所以你要是有能力的人,你的写作一定会被发现,这个时候你已经没有什么遗珠之恨了,过去你觉得会有很多遗珠之恨,把你自己埋没了,我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但是不被别人了解,甚至几十年后才能得到了解,现在你会发现一旦你上了网,然后有一些人感兴趣,你就会慢慢的发展成一个小的群体,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所了解,所认识。
主持人马骧: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在网上出现的草根,和原有的这些精英之间的对话,甚至是一种此消彼涨的局面,包括我们说到在新浪读书上,或者新浪博客这个平台上,我们涌现出来的有哪些呢?当前明月,草根写手,有一个叫郑小琼的,我们所说的打工妹诗人,也让很多人很感动,而且北大保安也写论语,于丹论语心得,我们北大保安也有心得。
张颐武:并且我还见过那个北大保安,我也见到过。
主持人马骧:对,这些事情我们说起来,通过网络这个平台你可以成为原有草根中被大家关注的一些亮点,当然成为草根之后离精英还有多远?另外我们所谓定义的精英和草根之间,他们之间的论争或者区别也引起大家的关注,比如吴敬琏和薛勇,就有草根和精英之间这种可以说这两种群体,或者两种态势的一种争论。您看待这些问题的时候是持什么样的立场?
张颐武:我是觉得现在网络提供的空间非常巨大,它的影响力已经超过了我们原来的想像,就是大家原来有一个想像,觉得网络以后有什么样的情况,比如我对网络文学,我会去想像,我当时想很多实验性的文学可能能够发展,比如一段小说写了,再去一段,那样的文学可能会发展。但现在看的话,网络其实作用比我们想的要大,这个我觉得网络里边所培养出来的所谓草根,是原来被社会上看不见的一群人,其实这群人并不是我们原来想的那种传统的工农兵群众,我们想的比如工人,一般来说比如我们老工人,我们写博客,这还比较少,农民群众,说我是一个老农民,周朕农,我来写博客,周朕农你看他那么大影响也没开博客,这个还是比较少,然后第三个就是比如说解放军战士,他一般在兵营里比较忙,看看网也是可以,但是一般人很少写博客。那什么人写博客呢?还是所谓网络上的草根,基本上是年轻人。什么年轻人?就是现在这批所谓小资,就是中等收入者,17大报告中讲的中等收入阶层,中等收入者的后备军,比如有的有大学学历,有些在网吧里游荡的青年,就是说中国经济发展出现了这样一个情况以后,出现了很多年轻人,他比如说做白领的,在大学里边上学的学生,或者是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年轻人,或者在网吧里游荡的青年都有,这批年轻人现在他们的舆论变的越来越重要了,这批人原来在社会上是没有发言权的,比如在单位里边这些人是小字辈,比如在一个公司里边这些人是新进的白领,年轻人,没有到高管,中层管理人员这样的级别,所以他们在单位里说话是没有什么影响力的。同时他在外边,在家里边他也是被父母决定的,他也没什么发言权,但是现在他一旦汇聚成一股网络的力量,他的声音就会放大很大。
所以我碰到一个很有名的房地产商人,他说我看我那个博客后边跟帖的人,骂我的人都很厉害,他说很多可能是我公司里边年轻的,他看见我都是很客气,但回家就骂我,这是开玩笑,什么意思呢?这些年轻人的要求和愿望渴望被社会听到,所以他们对精英采取一种挑战的姿势,精英往往是一些由于他在社会上做了很多工作,他有了一些成绩,所以他们说话往往是考虑的,可能是中等收入者群体的要求比较多,所以对中等收入者后备军的这些年轻人关切的就不是很够,这样的话他说一些话马上就会被年轻人所批评。比如房价的问题,现在几乎变成谁说房价还可以?那么就会批评,这个为什么会批评?就是年轻人他觉得房价不可承受,你说现在一般的中等收入者,40岁左右或者30多岁,基本上他是买了房的,其实买了房的人就不一定会觉得这个房价现在越低越好,因为比如你用按揭买的,如果真的出现房价大跌的话,你原来比如说每个月付五千按揭,可是现在只需要付三千块钱就买了这个房了,按揭就够了,那你不是觉得内心痛苦吗?所以香港所谓房奴这个概念恰恰就是指这些人,而年轻人现在还没有买房的根本不存在房奴的问题,但是他们的要求,你看房价过高,这个问题变成一个很大的声音,然后非常强烈的影响我们的公共政策。所以年轻人的呼声现在越来越被重视了,这个我觉得是草根,所谓草根群体发挥作用的一个最重要的部分。
现在这批我觉得对年轻人的意见和要求,我们不能够轻易的忽视,这是一个积极的方面。另一方面,当然也要看到年轻人你还要有一个艰苦奋斗的过程,年轻人不可能要求社会一切东西都给年轻人,这也是不可能的,我们要说一个客观的,社会里边年轻人就得承担更多的压力,要更多的奋斗,要没有奋斗你就不能够生活的好,这恰恰是市场经济这个社会给年轻人压力的一个部分。你过去年轻人他生活的水准也很低,但是他觉得我从今天看我的一辈子都是很确定的,但是现在年轻人你会发现,如果你奋斗,你的机会是不一样的,所以80后的年轻人你可以发现草根是那些还没有成功的人,但是80后年轻人里边也有一大批已经迅速成功了,这样年轻人的分化速度也很快。你比如说IT业的,比如一下子上市了,他股权一下子就很多钱,变成千万富翁,都是很容易,另一方面,你比如超女唱一个歌现在也很有名,这个也没问题,就是年轻人的分化速度也加快了,所以这样的情况下我觉得一方面社会应该给年轻人更多的关爱,更多的鼓励,另一方面,社会也需要要求年轻人,让他们更加的敢于奋斗,更加的勇于奋斗,更加坚韧的去奋斗,更加敢于承担自己对社会的责任。所以这两个方面我觉得应该是互相结合起来,所以草根的声音我觉得一方面我们要全力的倾听,另一方面,我觉得倒也是还可以跟他们去讨论,我觉得两方面,不能够说他所有意见都是真理,这也不合适,但是我觉得他们已经显示出了非常好的一种品质,或者非常好的一个给这个社会向上提升的力量。
比如他对这个社会上一个公众人物要求就很严格,你说郭敬明的事情,一骂,骂了以后我想郭敬明以后再也不敢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情了。
主持人马骧:您感受过吗?这种我们所说的网络上的言论的力量对您的压力?
张颐武:那有啊,上次不是有一个孔子和章子怡的事,我就有感受嘛,但是我觉得新浪博客对我帮助很大,那个时候我在杭州,我记得我在杭州那时候我觉得非常无助,小报搞了这么一个完全扭曲的言论,当时我就觉得所有的报纸打爆了电话,但是跟报纸你就发现非常难,报纸跟他去说的话,你要把这个,因为记者没有耐心很深入的了解你的事,你就要把所有的话都跟他再说一遍,所以你说到第十个人的时候,你已经完全绝望了,这个时候你发现有一个东西很好,就是网络,你发现我在我的博客上面把这个原话帖出来,然后把我的2004年写的关于孔子的文章帖出来,然后把那个报纸对我的话的扭曲情况帖出来,这样帖完了以后再有记者问,我说你到新浪看我的博客去。
主持人马骧:有一个告示板。
张颐武:对,告示板,所以所有的不用你再多说一遍了,马上他就会去找,然后这个信息就会传达出来。所以那时候我在杭州一个网吧里边,我在写一个博客,那时候非常绝望,痛苦极了,那时候就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痛苦极了,但是这个时候你会觉得网络有一个力量,我看到旁边那个人就在拿着一个好像你们新浪UC那种东西,在那儿即时通讯,好像是跟一个女朋友在那儿聊天,但是那个时候我就会感觉到这个网络对我们两个人都是机会,对我是一个澄清的机会,对他是一个谈恋爱的机会。我后来在非常嘈杂的地方,那天没带笔记本电脑,在杭州。
主持人马骧:找网吧把这个事说清楚,写清楚。
张颐武:对对对,就是在网吧里,那天是夜里12点,在网吧里写东西,就是澄清这个事情的时候,那时候就觉得这个网络的力量,或者我那个时候绝对是一个草根,我恰恰是一个草根,但是那时候我看我博客上骂我的人已经是,我本来人很少,也没多少人读,但是那次的事件让这个博客一下子有好多人骂我,但是我发现慢慢的澄清,当然另一方面也还有些网友不理性,这也是有的,直到最后他一看你澄清了,他就很生气,为什么?你应该说了这个话,因为什么?他假定你是一个精英,他就觉得你要这么说才,就是北大的老师这么说了才显得我很高兴,我就会批判你,很高兴,你没说我不行,非说我不可,也有这种心态,他说你澄清了也没用,那个报纸人家写的黑白都分明了,你再澄清也是胡说了。然后这个也有不理性,所以网络我觉得是一个双面刃,一方面它是一个很好的东西,所以最近的例子都说明网友们有了一个提升,随着慢慢的发展,过去比如很多事情网友可能显得不一定很理性,但是我觉得这一次华南虎这个事情,这是我觉得说明了中国网络在提升整个国家的道德的品质,水准,在提升整个国家的诚信体系的建设上面,我觉得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新的经验,这一次我觉得让我们更加相信这个国家,更加相信这个社会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我觉得我看了网友们,特别是这些东西以后,我觉得我有一个很坚定的信念,觉得这个社会,这个国家确实是能够不断的向上提升的,他是不能够容忍任何虚假的欺骗的东西出现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网络给我们最好的一个报答或者回应,所以我们都应该参与到网络的建设里边,所以我觉得不断在新浪博客上贴一些东西,把我写的文章帖上来,这也是一个人尽到社会责任的一部分,因为大学的老师应该有三个方面,一个方面做好科研,做好教书,另一方面要尽自己的社会责任。所以我觉得这个在新浪博客上每天不断的帖出东西也是一个小小的社会责任。
主持人马骧:您说到这儿,因为我们的博客编辑们每天都很辛苦,他们也是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或者职位上做这样的事情,很多像您这样的博客,博友去做这样的事情,我得替他们跟您握握手,因为他们不容易,您也不容易。
张颐武:他们不容易,我反正就是到手之劳,但是我觉得这确实是有一个责任,确实跟网友的交流是个责任,你可以通过这个平台来观察世界,同时你也可以给这个世界一点小小的贡献,我觉得比报纸写文章,更好更直接的方式跟社会有一个回馈,回应。
主持人马骧:刚才您也提到另外一方面的问题,就是您的博客,因为那件事情,一个有争议的事情,在短时间内引起大量网友的关注,持续的关注,不管骂也好,夸也好,您也有所回应。很多在博客上以及其他的平台上,就是网络平台上,新浪的其他网络平台上出现的事情同样引起非常大的争议,比如说于丹的,或者说百家讲坛这个事情,百家讲坛这个红火跟网络也有很紧密的关系,包括现在在网络上很多争议的声音,对于百家讲坛,有人说它是一帮伪文化人说书,说评书等等等等,这样的声音也很多,我们把这两方面声音都呈现出来了。您对这个百家讲坛这个争议,或者说甚至是对于其中的某些人的争议您怎么看?
张颐武:因为百家讲坛我曾经去讲过,但是我那个讲的收视率都偏低,都是讲什么英雄,讲电影,讲什么十面埋伏什么,讲这些,所以讲电影的没什么人欢迎,所以我那个没有引起任何争议,非常安全。
主持人马骧:我打断您一下,您没有想过我讲别,有人看,我就起来了。
张颐武:那不是我专业范围的,能力有限,人的能力,人要有自知之明,人要没那个能力你不能去干那个事,人要没有金刚钻不要揽瓷器活。但是我觉得一方面,于丹和易中天老师,尤其中天兄是我一个很熟悉的朋友,我是觉得他们做了很重要的工作,百家讲坛这个事情会有争议,很多网友比如说我觉得网友有一些是专业级的,水准很高的人,他就要挑毛病,网上这个事就使得不光是你道德水准要提高,而且你的学术水准也要提高,你什么教授,你是权威,但是你露了切别人会毫不客气的给你一个批评。
所以一方面,我觉得易中天和于丹老师两个人他们做了很多贡献,对于整个中国文化的提升都有贡献,就是不管怎么说,是让人接触论语,让人了解三国,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提升。另一方面,网友们会要求你把你的事情搞严谨,把你专业的功夫做够,把你的工作做好,你不要出问题,不要出毛病,不要出错误,这些要求我觉得网友们苛刻的要求对于丹老师和易中天老师也是一个提高的过程,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提高的过程。我会看到那些,我会觉得我要讲什么东西,我出去讲课就要谨慎,不要网友明天给你一个博客,说张老师露了一个大切,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其实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就是网友们的监督,他是一种监督,他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全中国的人给你挑错,你说你这个是多么大的责任。所以我是觉得电视的平台和网络平台的互相作用,对电视的文化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提升。
你比如电视里边谁讲英语怎么样都会有挑剔,这些挑剔都有用,所以将来我觉得整个百家讲坛就会避免毛病,他会做的更好。所以我是觉得从百家讲坛整体来看的话,很多是网友好像素质比一般的公众要高,比如一般的公众看完了以后,他往往是觉得着迷了,有很多于丹迷,有很多易老师的迷,但是网友他不光有迷的一面,还有挑毛病的一面,这个看来我觉得网友们的文化想像力,或者网友们的知识的水准其实是蛮高的,其实这个社会里边有很多民间的高人,他平常也不做学问,但是爱好这个事情,他钻牛角尖,他要把这个事情搞清楚,这些人很厉害,到时候一搞我觉得再大的教授,再大的学者,你再红,出现了问题他也会批评。所以我是觉得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文化监督,不光是我们社会,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都需要监督,文化人也需要监督,知识分子难度不需要监督吗?所以我觉得网络,比如对郭敬明的批评,对于老师批评,对易中天批评,其实都是一个网络的文化监督。有了这种文化监督以后我觉得做一个文化人,你会觉得责任更大,使命更大,做人更难,要避免网友骂就得先做好自己的功课。所以我是觉得首先就要回家做功课,这个是最重要的,活到老学到老,避免出现毛病,被网友一抓住就没法活,没有面子,所以我觉得是蛮好的事情。
总的来说,我觉得百家讲坛这个工作还是一个很好的工作,虽然有人说太浅,或是无聊,但是你是已经到了专业水平了,你是民间的高手了,你不能说民间还有很多水平很差。
主持人马骧:我们需要普及的。
张颐武:百家讲坛要求很实在,初中以上的人能看懂,这个要求很高啊,不得了的高啊,所以网友我觉得有的时候可能一方面我们要严格要求,另一方面也要有点平常心,毕竟是给初中生以上的水平看的,不是给你这个专业的大人物,每天你在下边挑毛病,不是让你专门挑毛病的,但是当然我觉得网友挑毛病永远是一个向上的力量。
主持人马骧:对,除了百家讲坛这个例子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例子,其实这些例子很多都是电视的活动,跟文化沾边的电视活动,比如说重走孔子路,重走玄奘路,包括前一段时间非常火的红楼选秀等等等等,它挂着文化的边儿,同时用电视手段来展现这样的活动的事情,在网上非议也很多,就是您刚才说的文化监督也很多,大家觉得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很多观众,没错,挑错的观众不少,而且从根本上质疑是不是这样的活动有意义的人,这样的质疑声音也很多,您怎么看?
张颐武:我觉得讨论总是好,我觉得网络就是添加了一个七嘴八舌的机会,公共言论的平台极大的扩展了。所以这样的言论每个人今天看了不爽他就可以骂谁,这个状态一方面当然是文化民主的极大的扩展,另一方面,有些话过于尖刻,批评也是毫不客气,有的时候对一些事情的监督有过言之嫌(笑),要求过高有时候也不恰当,或者求全责备,所以我想现在只能是这样,就是网上的言论一方面我们要高度重视,就是每一个人,包括我们在电视里边做节目,或者是电视台都要高度重视,另一方面我觉得也要有平常心,这样看的话我觉得将来就会演变成这种情况,电视的文化,网络的文化,纸媒的文化,他这个互动的状态会越来越紧密,就是网上的回应对电视台,对纸媒来说都是一个很强大的影响力,将来比如批评的人过多了,我这个问题就会产生一个反响,我电视台就会采取一些措施。这样一些媒体之间的互动,跨媒介的互动,将来会对中国整个媒体,媒介的状况提升会有一个帮助。我觉得电视你比如经过多次的批评,网友老批评,那么他就会把节目搞的好一点,避免老骂我啊,他会搞的提升一些他的水准,然后电视的整个文化水准就会提升,有些电视活动就会搞的更好更周密一些,会考虑会不会旁边那双眼睛盯着我,无形中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本来这个眼睛盯完了以后也没有地儿发表,他就自己写个信,写个信给报纸,报纸给它一扔就没了,或者好不容易发出来读者来信三行,没有人关注,但是我贴出一个帖子来,新浪给我一指顶,不得了,批评我的节目了,压力就很大。这样的话大家就会更好的去追求自己的文化品位,提升自己的格调,让文化发展的更健康。我觉得2007年这个文化形式里边就可以看出来,比如红楼选秀引起的争论,他会提出很多质疑,然后网友们有很多红迷,就会提出很多很高的要求,这些都是我觉得对整个文化氛围的形成会有很好的意义。
主持人马骧:除了文化的监督,或者文化的评判的作用之外,在网上大家看到更多的引起争论的可能是道德的监督和道德的评论,包括您刚才说的铜须门事件,包括小三,就是关于一个婚姻状况,一个第三者出现最后和原配的夫人离婚,两个人在一起,大家评判的声音甚至把他家族史都查出来了。
张颐武:这个我觉得一方面道德要求高也是好事,但是另一方面,我觉得私生活的问题在网络上,所以有时候说报名,这个说法不是很恰当,但是我觉得有时候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可能不是那么客观。我是觉得对私生活的问题可能需要更宽容的去看待,更好的处理,当然我们应该有严格的道德水准,永远应该向上提升,这是毫无疑问,但是我觉得网上有些这样的批评,他不一定是很理性的,所以我是觉得网络的媒体它是双面刃的,有的地方能展现人性最好的一面,比如华南虎的事件,我觉得展现了人性最好的一面,向上提升的东西,但是有的时候网络里边其实也把我们内心里边一些过分的,带有攻击性的东西也表露出来了。
比如对私生活这个问题,我是觉得其实两个人的事情,或者三个人的事情不宜在网上这样谈论的,这对三个人都是一种残酷的伤害,我是觉得这些事情其实是三个人的事,让它回归到私生活领域里去,这可能是一个社会向上,也是向上提升的,社会公众对事物的看法有更宽容的理解的一个部分。所以我倒是觉得最近网上的攻击,从一开始到现在已经有越来越上升的趋势,我觉得对一些公共的事件我们怎么要求严格,公众人物怎么要求严格都不能算错,但是对于普通人我觉得多一份宽容,都是一样的,其实我们中国人或者我们的网民,有的时候我觉得有一点值得思考的地方,就是我们可能在道德上有一种分裂,就是我们在网上看到这个事情的时候非常愤怒,我们会贴出很多严厉的帖子,但是其实我们在日常生活里自己做的究竟怎么样,我觉得我们好像经常有这种道德上分裂的感觉,就是可能我们自己的私生活也是有很多毛病的,有很多问题的,但是我们网上一看到别人这样,我们情不自禁就要骂他,显示我们道德上有优越感,这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事情。所以我是觉得这方面可能要多一点宽容,对私人,对尤其是一些普通人,我觉得他们的私生活非常不容易,人都非常不容易,都有一些难处,有一些我们很难理解的东西,我们有没有必要,他只要不触犯法律,不触犯不明显的,或者公开的去触犯道德的底线,我们能不能更宽容一点,这个也是我觉得网络给人的一个过分的地方,就是他由于这个网络的平台太广阔了,他可以追到你的,无情追到你的死穴上去,把你生活的一切方面曝光,这个时候你就会觉得,我就有一种,中国常常讲不忍之心,我真是觉得,我觉得我们到那个场面,到那个将心比心想一想,如果我们面临那种状况我们会做的比人家更好吗?真的,我会觉得我经常有一种将心比心的感觉,就是推己及人,将心比心去想,我觉得网络上我们可能对别人要求太高了,对别人过去有一句话,对别人用马克思主义的照妖镜一照,对自己可能偏于放任。所以我觉得首先在网络上我们应该有一个风气,对我们自己的要求应该更严一点,我觉得我们应该这么做,就是对自己严格,对别人的要求可能应该放松一点,因为人性很复杂,不是我们通过道德就完全能够了解清楚的。
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其实个中的隐情,这里边的复杂性可能不一定我们能够了解,不是个中人你怎么能了解呢?所以我是希望,在这方面如果我自己做的没有那么好的时候,我就不敢去要求别人做的更好。所以我是觉得常怀这种谨慎的心,然后我就会想到如果你犯一个错的时候别人也这样对待你,你会怎么样,你可以说我们是永远不犯错的人,但是这个很难,因为人性太复杂了。所以我觉得网上的观众,一方面我对这些人,我觉得何必要这样揭开一切让人难堪,见不得人的事情呢?所以有时候我觉得宽容一点,我们的胸怀大一点,网民的胸怀大一点,当然很难,很多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有一股热情,但是你自己在社会上未必做的更好,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我觉得在看到别人坏的时候,问一下我自己怎么样,这可能是我做一个网民,我作为一个网民我先要做的,就是我先要看我做的不好我就不敢去妄议人家,这可能是一个新的给网络一个更丰富层面的要求。现在可能我们的网络在这方面还是太要求过言,一到一个事出来,哗哗哗就出来几千几万跟贴,你会觉得这个人非常的无助,我自己有这样的体验,我的事情,章子怡孔子这个事情不是什么大的事情,不会对我道德有什么损害,可是所有人都觉得一个教授是那么的无知和无耻,你会把章子怡和孔子放在一起比,你是多么的无耻啊,你是怎么样,然后想像你对章子怡有性幻想,很多骂我的帖子,我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就觉得真好玩,当然对我来说还是承受力足够,我就觉得他很幼稚,很可笑,但是对于一般的普通人,我相信他们有些人未必有我这么强的承受能力,我觉得这都是人性,他的发泄也是人性的一种表现,人性是渴望让一些人,别人出丑的时候,我们看喜剧电影也是,一个堂而皇之正正经经的人突然出丑,大家一看多么好玩啊,网络其实有很大程度上是这种看客,或者是混客,一看高兴啊,其实他不一定对这个事有多大的愤怒,但是他也爽一下,因为我们生活都不容易,非常理解这种心情。但是另一方面,这个心情也不是健康的,这个心态。
主持人马骧:没错,好了,我们谈了这么久,关于2007年这一年在网上发生的事情,它和现实社会之间的联系,呈现了很丰富的局面,我们能谈到很多事情,也能回忆起很多事情,不管是在这个事件中您是参与者,您是看客,还是您的当事人,像张颐武老师这样(笑)还是您是一个被迫的被卷入这个事情的无辜者,你在这其中就会体验到这其中的精彩,或者说就像我们2007年新浪网络盛典所提出的这个口号似的,和谐共赢,辉煌盛典,和谐是第一位的,大家在这个网上能得到的营养和智慧能让我们共赢,而且能去共筑这个辉煌,也希望2008年能更辉煌,而且我们相信这一点。
张颐武:对,我认为网络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的发展,因为现在我看的很清楚,网络已经越来越,过去我们觉得网络不是主流媒体,现在网络已经变成中国的一种非常重要的主流的言论的来源,一个社会信息的资源又是一个言论的来源舆论也是主流的,所以我是觉得网络在2008年乃至于以后会越来越变成中国发展非常重要的部分,随着这个发展,特别是2008年我们有奥运会,奥运会的时候我觉得网络一定会显示出它最大的力量,你会发现大家这个时候已经非常对这个事情感兴趣了,所以我是觉得随着这个发展,我觉得网络的平台一定会有一个很大的发展,所以我希望像新浪这种,你们是很大的平台了,当然你们更大就会对网络的发展会有更多的帮助。
主持人马骧:我们在这儿非常感谢我们的网络的好朋友,也是新浪的好朋友张教授,跟我们谈了这么多的内容,同时我们肯定也相信在我们盘点2007,展望2008的时候,张教授本人也能获得更大的收获,谢谢您。
张颐武:好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