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洋泪(十九)
国家的关怀
“国务院给刘顺武来信了”!
“没收刘顺武家的房屋和财产,统统还得退回给人家刘顺武,…”
“刘顺武不是特务,…”
“刘顺武还得官复原职;刘希光还得平反…”等关于我家的消息,像带腿长翅一样,一下子传遍了龙河公社及周边地区,前庄后团的千家万户,南来北往的路人相互传播着;茶余饭后谈评论说着,经层层口头传递, “刘顺武”成了众人心目中的能人,神仙。
登门道喜祝贺的亲朋好友络绎不断,视我为亲者来了,视我为敌者也来了,就连那势利眼郑君,第二天一早也闻音上门问候,他甜哈哈的对我说:“我早就看出来,这样的对你家就是不对的,不公平的!那都是刘XX他们搞的,刘XX和刘XX都是坏种,就是他们叫我对你要严加管理的,我不对你狠,他们就说我阶级不清,说我包庇你,所以有时我对你有点严了;…现在中央要把财产退给你家是对的,到时候,我帮你搬家,…”。
如此门庭若市的热闹了一段时间,随着时间的推迟,又渐渐的静了下来,关于我家所有的事,一样也没有兑现落实,在焦急的等待中,三月去了,四月来了又快走了。
尽管世事多变人情易改,但,自然界的规律却没有随之改道异辙,春天还是如期而至。
煤油灯下,我光着膀子趴在煮饲料的灶台上给哥哥写回信。
昨天哥哥来信,要我带着妈妈和妹妹去东北生活。对此,我不同意,故回信向哥哥说明。
我在回信中还告诉哥哥,妈妈和妹妹都很好,现在不挨斗了,小妹也不被欺负了,我也不再被他人任意诬陷和欺凌了;特别还告诉哥哥,我给国务院写的信回信了,同时还着重的告诉哥哥,没收我家的财产还要退还给我家,…等等一共用了十六开信签八页。
信写好后,已过午夜时分。
逼近立夏时节,空气中时常冒出夏的气息,今晚有点闷热,可能要下雷雨,我虽然躺下,却不能入睡,大脑非常兴奋,…睡意全无…
“二弟,敞开门睡行吧”?大哥也没睡着,他烦躁地对我说。
“行”,我边起身开门边回说。
我拉开门,走到屋外朝天上一看,只见西北天空乌云翻滚,电光闪闪随口惊呼:“雨来了”!
顺新大哥闻声也起身来到了屋外,“嗬!暴雨来了”!他边说边挑起水桶到井旁打水去了,边跑边对我喊道:“你快抱些干草屋里”!
我连抱了三趟干草,灶前就满了。
一切收拾停当,把门关好,我们安心的上了铺。
大哥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问道:“你的信写好了”?
“写好了”,我回答道。
“你跟大兄弟说什么时候去东北”?顺新大哥又问道。
“我说不去东北了”,我回答道。
顺新大哥慢慢地吸着烟,问道:“二弟,你估计你家的事什么时候能够落实兑现”?
听得此话,我忽然醒悟了过来,是啊,那天能落实呢?
“依我看,你不能老在家干等,你应该去公社催问一下,你看见了吗,世道要变了,当官的不管是好是坏统统下台,毛头小子夺权当家,就拿我村来说吧,那些又窜又跳夺权人的德性谁人不知!这样的人当权,还有好吗?我看,你得去催催,尽快落实兑现了,才是真的”。顺新大哥很有见地的提醒说。
“是啊,我是应该去催问一下”,我想。
“对,大哥,明天如果不下雨,一早我就去公社催问一下”,我明确的对大哥说。
忽然,外面电闪雷鸣,暴风骤雨大作,…
大雨持续了个把小时即雨过天晴。
雨后的清晨,空气清心爽肺。
按计划,我起身出门就往南奔向去公社的大路走去,大哥见状对我喊道:“你回家换件衣服,你看你的破袄,比叫花子还叫化子”!
我回头一笑,走之…
龙河公社驻地在龙河村(原名小站村),距离我大朱尹村约四华里,办公处设在一个小院子里,该院大小房屋约十六七间,堂屋八间,整个占地面积约30米X17米,(1985年---1988年是我木器厂的厂址)
雨后的大地,春的气息更浓,路边阡陌野花争相吐艳;豌豆花香四溢;空气中,春的芬芳四溢,…然而,我无心思欣赏。
约四华里路程,一会就到了。
龙河公社军事管制委员会办公处就设在原公社党委会办公小院子里,原公社党委官员早已被扫地出门。
我来到小院门口,小心翼翼的向里望了一眼,只见本来就不大的院子,显得非常冷清,全院只有东边一个房门是开着的,有三四个小兵手捧毛主席著作在门前学习,有一30岁上下的男性在刷牙,我的到来,被一小兵首先发现了,他热情地问道:“你有事吗?进来说吧”。
我由衷的在心中默默地感谢这位小兵兄弟。
我刚迈进门槛,只见从屋里走出一个彪悍大块头,其腰粗肚圆,满脸器官无不透出令人生畏的气息,他对我瓮声瓮气地吼道:“干什么的”?!
“我来找首长问个事”,我谨慎的回答道。
“什么事?说吧”!大块头站到我跟前问道。
根据这个架势,我断定该大块头就是这里的掌权人。心想,运气不佳遇小人了!
“我是来问一下,关于退回我家房屋和财产的事的”。我恭敬的回道。
“什么?!退回房屋财产”?!大块头目透凶光接着吼道:“你就是大朱尹的刘顺武吧”?!!
我不由的颤抖起来,无法自己!!
“是的”。我诚实的乖乖地回答道。
此时刷牙的不刷了,学习的也不学了,都如临大敌,呆立观望着。
“韩部长,拿绳来,给我把这个现行反革命分子绑了”!!!
下接《冤洋泪》(20)
冤洋泪(20)
…恩情
“韩部长,拿绳来!把这个反攻倒算文化大革命成果的反革命分子给我绑了”!大块头凶狠地对着刚才那刷牙人命令道。
随着大块头的命令,那人机械的应声进屋拿绳去了;而在此同时,有俩战士急急往大门外跑去。
见此现状,我壮了壮胆说:“不给就罢了,我不要了”。我边说边往后退了两步,随即转身抬腿急步往外走去,…
“他妈的,想跑啊”!大块头吼骂着一个箭步蹿了上来,伸手抓住我的破袄领往后狠劲一拽,只听哧啦一声,本来就朽不禁扯的破棉袄被大块头这么一拽,顺着肩缝延到袖笼缝被扯了下来!!
我光着上身呆立不动,…
本已凄凉的心,一下子凝成了冰,…
旋即,原本委屈的眼睛里,无奈的泪泉愤怒无声地喷涌而出!…
就在此时,从大门外进来一位高大魁梧的军官,他急步来到我的跟前,顺手脱下自身大衣披在我的身上,愤怒地对大块头问道:“怎么回事”?!
此时,我发现,刚才跑出去的那俩战士也随首长回来了,我已清楚了两位小兵兄弟往外跑的原因了,我从心里感激他俩的机智与救助。
“他是反革命分子”!大块头僵立着回说。
“他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反革命行为”?军官严肃地驳斥道。
“他反攻倒算文化大革命成果,上访要求退回没收他家的财产和房屋”。大块头像孙子回答爷爷问话似的一一回答道。
“要求退回不合法、不合理、不合情的没收财产房屋就是反革命?这是谁教你的?谁叫你这么做的?!”…军官藐视的盯了大块头一眼,拉着我说:“来,快进屋里说”。
进屋后,军官让我坐到床沿上,又吩咐给我倒了一杯开水,问我说:“你就是大朱尹村的刘顺武”?
“是的”,我恭敬的回答道。
“就是你写信给国务院反映你家被没收财产和房屋的事的”?军官又和蔼温情的问道。
“嗯”,我感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怎么?没收你家的房子和财产还没退给你家”?军官满脸的疑惑问道。
“还没有退”。我回答道。
“早已通知你村干部和红卫兵负责人,要他们先把房屋和财产退给你家,这这些人…”军官生气地说。
“你不要害怕,要相信党,一定会合情合理处理你家的事的,省、县军管会都已经作出了决定,这个信你也看见了,不会改变的”。军官向我耐心地接着解释说。
“首长,我相信党,我相信党说话是算数的,我今天来就是想请你们尽快的落实兑现,因为快收割小麦了,我想在收小麦之前把房屋收拾好,搬过去,再拖时间怕来不及了”。我向军官这样解释说。
“我们想的与你想的一样,都是计划在收麦之前落实上级决定的;这样吧,你今天先回去,再等几天,因为有些村庄红卫兵只顾夺权闹革命,不抓生产,至今还没落谷育秧,这样的后果我想你会清楚的,这些天,我们整天在外面跑,催促落谷,现在还有三四个村没有落实,我估计,大约还要三到四天能办完这些事,一旦把落谷的事落实了,我就去你村落实和兑现退回你家财产房屋的事,希望你能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工作”。军官耐心细致的话语,使我感动不已,我深受感动地回答说:“好,我理解并支持您的计划,并相信您,我回去了”。
因为我的棉袄已无法再穿了,军官要我穿着他的大衣回家,我自知的谢绝他的好意,但,我确不能赤裸着上身走路阿!最后无法,还是接受了穿着军官大衣回家了。(事后又送回去了)
果然不错,那军官三天后,到我村宣布和安排落实了省、县军管会的决定。
生产队派三个人与我一同干了三天,恢复了我家房院的原貌,并帮我搬了家…
搬家那天,道喜的、祝贺的、看热闹的,从早到晚川流不息!有人送来鞭炮,有人送来大红纸,要写对联燃放鞭炮予以庆贺,都被我婉言谢绝了。
当晚,好友与庄邻有的带酒、有的捎肴、有的买来糖块和香烟,各尽其能,凑在一起同饮表示祝贺,你喝好了离开,又有后来增补上,如此一直到天亮!
席间,他们告诉我,那军官是驻龙河公社支左的6163部队某连连长,尊姓——陈,名号不详。
那大块头是龙河公社武装部部长,外号——草大肚、胡传奎,姓名不详。
记得在宣布省、县军管会的《批复》会上,陈连长强调说“…现在为解决刘顺武全家生活问题,首先落实退回房屋和财产,退回原没收刘顺武家财产和房屋,不是刘顺武反攻倒算的结果,而是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胜利结果;...关于刘顺武父亲的案件问题有无出入?是否有冤?待运动后期,再根据事实,根据相关政策法律进行澄清落实;关于刘顺武的问题,他是好青年,是革命群众,不是坏人!更不是特务!不能当批斗对象,希望革命群众,红卫兵小将要严格掌握好朋友与敌人的界限!…”。
至今我的一家,仍然想念陈连长…
搬回老家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同龄伙伴抽空都又到我家玩耍,大家的心情仍像往常一样轻松与欢愉。
但!好景不长!…
下接《冤洋泪》(21)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