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宵夜,是在校生难忘的经历之一。
白天三餐所得到的能量无法与每日俱增的脑力体力所消耗的能量抗衡,所以到了晚上,当我们疲惫的回到寝室,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加餐。遂各自从柜子里拿出香蕉、苹果、牛奶、面包、卤菜泡面,顿时寝室香气四溢。我们八个人集厨师、服务员、食客为一体,一个寝室俨然就是一桌宴席,整个宿舍楼便是千叟宴了。这是怎样的一番景象,连生活老师也驻足停下,留连忘返。
方便面是普及率最高,人手必备的食物,便宜、味美、保质时间长。我一直很佩服那个发明方便面的日本人,他是怎么想出这么一种有创意的食物的,想吃酥面就捶碎了干吃,想吃泡面就开水泡了吃,想吃凉面就泡好后倒了水再放佐料,想喝粥就再多泡十分钟后开盖。想明天做寝室清洁的同学不过关就悄悄把一些干的方便面碎沫分撒到各个墙角,想换个口味吃点别的东西,方便面也是最通用的货币。一般情况下,一袋好劲道等价于一根双汇火腿,一袋康师傅等价于一个苹果或一个香蕉,一袋周杰伦代言的双拼面等价于一盒牛奶。
面包也是夜宴中不可缺少的重头菜,保质期虽然短了点,但就其吃法的多样性,连方便面也会汗颜。面包吃得腻了,把它压扁了当饼吃,把它掏空了装酱菜当包子吃,把它切个开口装卤菜当馍馍吃,把它切两半夹些牛肉鸡块当汉堡吃,还有些匪夷所思的吃法就不多说了。
和面包配对的是牛奶,这家伙除了拿来洗脸就只能喝了,但由于能够补充大量查克拉,我们还是会专门在不大的柜子里,为牛奶一族留出一席之位。
不知道为什么水果中数量最多的总是苹果和香蕉,我们对此也习以为常,偶尔谁带来了一串透亮的葡萄或鲜艳的蜜桃,它们便会成为宠儿,两袋康师傅才能换来一个蜜桃,一时间让我们明白了洛阳纸贵。
通常出席夜宴的还有薯片、月饼、蛋黄派、鸡蛋花生火腿肠,不过根据各人的喜好不同,它们在不同人手中的地位也不尽相同。假如胖子往往会腾出一大片空地来存放薯片鸡蛋,而瘦子却只对饼干火腿情有独钟。
除此之外,夜宴菜谱上的蒸羊羔、蒸熊掌、蒸鹿眼儿、烧花鸭、烧子鹅、卤煮野鸭、酱鸡、粟子鸡、红烧活鲤鱼、板鸭、童子鸡之类,大多则是我们酒足饭饱之后的异想天开罢了。
席宴之间食客各异,其吃相自然也各不相同。
大多数胖子吃东西时并非狼吞虎咽,而是慢条斯理,显得格外文静,他们一般先洗完澡坐在床上,才撕开一包薯片,一片一片的细细体味,仿佛在说自己长这么胖并不是因为吃出来的。我曾试图讨几片薯片尝尝,好心的室友拦住我,指了指胖子的床边,我顺着看过去,一把闪亮的弹簧刀摆在他的腿边,打那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胖子吃东西不怕别人抢。
相反的,瘦子们吃东西似乎都很快,难道是因为他们没有胖子的底气,自知抢不过别人,所以才在速度上下功夫?他们通常很乐意与别人分享食物,也不去招惹稳坐在床上的胖子,我常常在想:说不定世上本无瘦子,只因有些人吃东西太快吸收不了成了瘦子。如张岱所说的“无癖之人不可交”为真,那么瘦子便一定是良友了。
有的猛男热衷于锻炼,为了健美与进食不发生时间冲突,他们通常会选择面包作为主食,末端用卫生纸包着用膝盖夹着,然后躺着做仰卧起坐;每坐起来一次便啃一口,做引体向上时,就用虎口捏着,往上拉一个便咬一口。看着他们在肌肉和能量间较量时,不禁感到自愧不如,但每每在他们只咬到一半,面包就吱呀一声落地时,我又庆幸自己没有盲目的模仿他们。
有的人是十足的书呆子,他们的床上堆满了书,夜宴的时间,他们也会趴在床上边看着书边吃。随着书的翻动,飘开一阵墨香夹杂着奶油香味。常常在我们埋头吃东西时这书呆子怪叫一声,从书的某一页掂出一片夹的薄薄的还带着芝麻的面包,准确地说应该是饼子,估计他舍不得扔掉,把那片饼子递给下铺,说:“喏,吃不?昨天的,还挺新鲜。”见下铺摇头便又把饼子递向我们,自言自语道:“夹在书里怎么会坏呢?你们吃吧。”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面带微笑的说:“谢谢,我吃饱了。”他也不多说了,自个儿吃了下去,而且很诡异的是他从来没病过。
有的人十分青春,脸上长满了旺盛的痘痘,自从流传吃苹果能祛痘的说法后,他们这一群抗“痘”到底的人便尘封了以前专用泡面的碗,每到夜宴时刻,便从柜门里变出三个苹果,认认真真的洗干净,然后捧在胸前默默念上几句,才张开嘴,满口虔诚的咽下来,仿佛明天一早起来,满脸的痘痘便会灰飞烟灭。
还有的人,常常趁我们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吃的东西藏进了自己的枕头被子下面,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大家聊天、刷牙、洗澡,待到寝室熄灯之后,别人都满足的舔舔嘴巴要睡觉时,黑暗中,便会发出一阵阵悉悉如同鼠舐的声音,让人听后感到头皮发痒。到了第二天早上,在他们的床下,往往丢满了吃剩东西后的残骸。
夜宴时刻是一天中最享受、最自由、最放松的时间,我们不喧哗、不闹事,八个人围在寝室内,让香气随风飘出窗外。但有时候,夜宴也是无奈的,常常在骤然熄灯之后匆忙咽下最后一口面,然后一起举起盛满牛奶或者凉开水的涮口杯,高呼一声:为了迎考,Cheers!
宵夜众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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