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的判断

古清生
 

我认识一位神农架司机，一起怀念过去的北京２１２吉普车。在地质队的时候，我坐北京２１２走过许多地方，它的越野性能总让人喜欢，加了力柱以后，倾覆也不怕。不过，我没有驾驶它，我驾驶过美国吉普。神农架的这位司机告诉我，当年他驾驶北京２１２吉普车，曾在山道上遇到一群野猪挡道，当时急于赶路，轰足了油门向野猪撞去，撞翻了几头野猪，野猪们悲惨而逃，过了数日，得知近处山民获取两头野猪，他断定那是他撞的。

野生动物阻挡汽车，听起来有些离奇，在神农架原始森林呆得久了，便释然。动物们普遍不怕汽车，与人的判断实在相去甚远。从理论上讲，汽车这头庞大的钢铁动物，比徒步行走的人厉害多了，汽车来了　它应该逃之夭夭，人徒步倒不见得有甚害怕。不过，这是人的判断，不是动物的判断。

在早年间，有一次坐一辆老掉牙的皇冠车路过神农架燕天垭，其时正好是早晨九点钟，阳光斜照，一对红腹锦鸡在路边悠然漫步，它们的羽毛在阳光照耀下漂亮极了，山谷则有一些白雾，我怀疑这是仙境。以人之道理，汽车来了它们要飞逃而去，可是它们不跑，我拿照相机拍它们，它们才扭头看瞥了我一眼。随后，又有一只短嘴金丝燕，与汽车等速伴着我们飞翔，它距车窗略约不到２米之遥，我看到阳光照着它背部金丝状绒毛，金光闪闪。它与汽车伴飞了足有５０米远才离去，这时候汽车拐了一个弯。

我将这种情况看成是一个偶然。待我住到神农架原始森林中的大龙潭，我又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从大龙潭住地出来，徒步走时，遇到的野免，它会飞快地折身向路边的林子钻去。可是，我骑摩托车走，发动机嗵嗵响，它没有很快地钻进路边的林子，它会沿着道路跑上一段，仿佛与摩托车赛跑，当摩托车离它很近时，才掉头钻进林子。那是一片巴山冷杉、红桦和山楂树林。

我从小龙潭至红石沟的路上，有几次遇到山雉，它们站在路边，好奇地打量着我，只是我停住车拿相机，它们才飞快地逃去。在神农顶的西沿，我从猴子石去坪堑的路上，遇到的角雉、红腹锦鸡、白冠长尾雉最多。知道这条路上野生动物多，我常有意骑摩托车去到那里，熄了发动机往下溜，那条山道弯多坡陡，从２５００米下降到约１４００米。照例是这种情况，我骑在车上，它们悠然自得，缓缓徐行，然一停住车，便飞也似的逃去。

神农架的野生动物不怕汽车和摩托车，车不停它们就不惊慌。但是，徒步走，它们就远远地逃走了。后来，我跟神农架人探讨这个问题，他们都说，动物不怕汽车，汽车不停，人不下来，它们只顾走自己的路，连熊都是如此。我对此进行研究，野生动物应该具有研究能力，行进中的汽车，一直没有对它们发生伤害，行走的人则不然，过去的猎人，都是徒步巡猎，对它们伤害最大，纵然当今的人，可能徒手打不过一只性情凶猛的狗，然动物见了，还是躲为上计，它们有代际相传的教育，即那种两条腿直立行走的动物甚为凶狠，必须躲避。除了老虎，老虎为兽中之王，它输不起，必须别人给它让道，否则，它会发起攻击。然而，有老虎的山，人却也不敢上去。

原始森林的野生动物，对人类的研究十分透。所以，要寻找一般的动物，驾驶汽车在山道上多多往来，或有收获，只是拍摄起来难度较大，便是拍摄到了公路上的野生动物，背景又有些欠佳，人还是喜欢在山坡或森林里面拍摄到它们。因此，即便我骑摩托车可以在路上遇到它们，却也仍然不断地去攀登原始森林的高山，我喜欢那种原生态的景致，动物在山坡上悠然漫步，唯此情景难以遇到，令人十分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