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才叫正常!


 

试验在上迪伦马特的《物理学家》。

 

在一家精神病院中住着三位病人,其中一位名叫梅比乌斯的物理学家在15年前就住进了这所精神病院,经常声称自己看到所罗门王,而另外两个分别自称是牛顿和爱因斯坦的研究放射性材料的核物理学家,则在不久前住了进来。

 

与此同时,在这所精神病院中,有三位看护他们的女护士先后被杀害。随着警察的调查和医生及病人的对话,剧情愈发扑朔迷离。后来,通过这三位物理学家之间的一场对话,使情节明朗起来。原来,他们分别杀死看护自己的女护士,只是因为护士发现了他们都不是疯子这一真相。

原来,梅比乌斯本是一位极有天赋的物理学家,15年前躲进了精神病院以求某种“自由”。而“牛顿”和“爱因斯坦”,则原来的确是曾做出过出色工作的物理学家,但已分别为不同的情报机关服务。他们所持的价值观均是“物理学家可以自己做出抉择,有责任用知识为某一特定国家的政权服务,所谓求知的自由是没有底线的,根本不用管其被谁所用。”

 

于是他们装作疯子,追踪梅比乌斯住进了这所精神病院。因为他们所服务的情报机关怀疑梅比乌斯找到了普适发现的原理。于是二人开始在精神病院中游说梅比乌斯交出手稿,但是梅比乌斯告诉他们由于怕自己具有巨大威力的发现被用于毁灭人类,他已经把全部的手稿焚毁,并劝他们与自己一同继续呆在精神病院,因为在这里他们“是疯子,但却明智;是被囚禁者,但却自由;是物理学家,但却清白”。可惜最终的结局确是,他们如愿以偿的住进了精神病院,而那个“具有巨大威力的发现”终于还是不小心被人所利用了。三个物理学家最终死死的抓住精神病院的围栏,而话剧本身也就在这种突兀的高潮中走向结束。

 

于是这出问世于1962年的话剧也就辛辣、独到的直触到了一种严肃的社会问题,和创作者对于这种社会现实中的畸形现象的无可奈何。而剧本中的犯罪题材,也是迪伦马特最擅长的研究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有效方法,虽然看上去多少有些老套和警示意味过浓。

 

但是这种老套和警示意味确实无法抹杀迪伦马特的意义,毕竟他意识到了一种“悲剧”,依凭戏剧家的直觉,比真正意义上的物理学家更早的预料到了人类某种科技进步的灾难性前景,并且在这种前景面前,作为人是无能为力的,很多努力最后看来,也丝毫不会撼动事件的最终走向。正如话剧里的三位物理学家,最终被锁死在那家“自由”的精神病院中,伟大而可笑。而这种自由,也正是迪伦马特所表达的绝对的荒诞和夸张----一种关于个人自由的自欺欺人、脆弱、无意义,并且多少有些虚张声势。这肯定不是最好的一种自由,但也找不到一种更好的方式了。

 

当然,这部作品今天来看是不是还有必要,这的确是个问题。在这个平庸的时代,还有没有那样的精神气氛来温习迪伦马特所预言的那场“悲剧”,毕竟这种“悲剧”在四十年后的今天看来,倒是也有些司空见惯了。以至于我们都开始怀疑是否还有什么必要记忆这种担忧,并且如果有必要的话,如何不显得惺惺作态。

可惜,不显的惺惺作态并不容易。导演还是个小导演,并没能深刻理解迪伦马特的那种分量等同的细腻与残忍,滑稽与怪诞的戏剧风格,只是比较老实的呈现了一个故事模型和一场场面积过大的人物独白,于是多少有点道德说教的意味,而人物也难免成了道德的傀儡,上演着一出意义太过明确的寓言,虽然人艺三位老先生的戏,自然是演的没错,但滔滔不绝的自我表白,始终难以叫台下的观众感到那种关于自由悖论的尴尬困境。并且这个移植过来的剧本,在剧情上太少顾及国人的道德和价值底线,以致我们看到三个年轻护士无辜惨死的时候,多少觉得莫名其妙和不可接受。

 

所以对于《物理学家》来说,应该还存在着一种更为巧妙的舞台呈现方式。本来一出沉湎于“智”的话剧自身就有些沉重了,如果再用一种过于规矩的舞台语言来表达的话,难免叫观众透不过气来。于是,在话剧结束之后,虽然我也给出了长时间的掌声,但这样的掌声,对于迪伦马特的意义而言,多少有些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