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个哑巴


  毕淑敏

  我认识朋友,人面如黄花,憔悴如故纸。她总是无穷尽地向我抱怨着生活的不公,刚开始我还不以为然,但很快就沉入她洪水般的哀伤之中。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有些人确实很倒霉,女人尤多。灾难有时就像一群鲨鱼,闻到某人伤口的血腥之后,就成群结队而来,肆意啄食她的血肉,直到将那人啄成一架白骨。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好运气的,她说。我惊讶的发现,在所有的叙述中,唯有她说这句话时,她的脸上才会显出生动的表情。

  你如何得知的呢?我问。

  我小时候,一个道士说,这个小姑娘面相不好,一辈子没好运的。我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当我找对象时,一个很出色的小伙子爱上了我,我想,我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没有的。就匆匆忙忙的嫁了一个酒鬼,他长得很丑,我以为,一个长相丑陋的人,应该多一点爱心,会对我好。但霉运从此开始。

  我说,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会有好运气呢?

  她固执地说,那个道士说过的......

  我说,或许,不是厄运在追逐着你,而是你在制造着它。当幸福向你伸手时,你却把自己的手掌藏在了背后。你不敢和幸福击掌,但是,厄运向你一眨眼,你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看来,不是道士预言了你,而是你的不自信引发了灾难。她看着自己的手,摩挲着,迟疑的说,我曾经有过幸福的机会吗?

  我无言。有些人残酷地拒绝了幸福,还愤愤地抱怨着,认为幸运从来不光顾自己。其实幸福很矜持的,当它与你相遇时,它不会夸张地和我们提前打招呼;离开的时候,也不会为自己说明和申辩。幸福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