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从中学里走出来的数学大师,人们想到的总是陈景润。其实,中学里走出的数学大师还有一位,其成就同样辉煌,命运却非常不幸。
他叫陆家羲,生于1935年,曾就读于东北师范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包头九中作物理教师。在本职工作之余,忘我地研究-些数学难题,居然在1961年解决了在一个世纪内没有大的进展的寇克曼女生问题(该问题由美国数学家寇克曼于1950年提出)。当他把论文寄到中国科学院时,得到的答复却是:没有价值。十年后,他又将另一篇组合数学论文寄到英国,很快在西方数学界引起轰动,被称为“世界组合数学界20年来最重要的成果之一”。不久,中国有关单位去加拿大请数学家门德尔松来华讲学,门德尔松惊讶地说:“讲组合数学,你们中国不是有陆家羲博士吗?”此外,陆家羲还解决了斯坦纳系列问题。这也是约一个世纪以来未能完全解决的世界数学难题。1983年,陆家羲对这一问题的研究成果,得到国际组合数学界的高度评价。
这样一位两克世界难题的数学家,生活却贫困得让人无法想象,曾穷得无钱买纸,以好由他爱人从所在印刷厂捡来边角废料使用。学校认为他教物理,搞数学研究是“不务正业”,研究工作无人支持,就是在他作出成绩之后,购买书籍,进京查资料,参加学术会议仍全靠自己负担经费。1983年,在北京召开了一个数学学术会议,陆家羲被作为特邀代表出席了这次会议。即使这样的会议他也不能报销车费。雪上加霜的清贫生活,长年累月的困苦劳累,不受重视的精神压抑,最终使这位数学大师于1983年10月悄然辞世,年仅48岁。到了1987年,陆家羲关于斯坦纳系列问题的论文,荣获中国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资料卡片杂志》2003年1期)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大师已逝,荣获大奖,又有何益?大师的不幸命运让我感到了一种摧肝裂肺的痛苦,我不禁想起了著名作家郁达夫悼鲁迅先生的话:“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祟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中华民族向来不是“可怜的生物之群”,可大师的命途为何如此多舛,难道大师居住的真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我不敢相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大师的英年早逝,是他个人的悲剧,是他所在学校的悲剧,是世界组合数学界的重大损失,更是中国的损失和悲剧!
陆家羲从一个中学教师成长为一代数学大师,完全凭着自身艰苦卓绝的钻研,他为之服务的中学非但末雪中送炭,反而做了埋葬人才的坟墓,这怎不让人仰天长啸慷慨生哀呢?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华罗庚的成功——最早得益于金坛县初中校长王维克的慧眼和帮助。王维克曾当过华罗庚的数学老师,很欣赏他的数学才能和刻苦精神。当华罗庚失学在家时,为了培养这棵数学幼苗,王维克就让华罗庚回母校担任会计兼庶务,并让他兼任初中毕业班的数学教员。这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失学者执教,“亵渎”了中学教员的称号,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王维克在1930年夏忿然辞职。在华罗庚患伤寒病期间,王维克经常去探望,不幸自己也染上了伤寒病。当华罗庚写的第一篇数学论文被退回后,王维克指导他写出了《苏家驹之代数的五次方程式解法不能成立的理由》的论文,华罗庚这才名震数学界,这才被清华大学数学系主任熊庆来引进清华大学。
一样是中学,对待人才的做法却有天渊之别。我有点纳闷,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那个混乱的年代里,王维克为何能对华罗庚的培养倾注那么大的心血,而到了礼会主义新中国,包头九中对陆家羲为何那么的冷酷无情?这多少反映出一些学校管理者“不乐于成人之美,不喜于闻人之誉”的庸俗浅薄的心态。让这样的人管理学校,教育欲求创新进步,无异于痴人说梦。时代发展到21世纪,在应试教育的幽灵仍在中华大地上游荡的情况下,一些学校对有个性的人才更是极尽打击排挤之能事,要么磨平你的棱角,恭恭敬敬服从管理,要么带着你的个性,凄凄惨惨下岗走人。这样,学校里”而潸然泪下。
为什么会造成这一“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局面呢?原因很简单,不少学校不是把教师当作主体,而是作为提高升学率的一个工具来使用,而这与21世纪的教育理念是相背离的。1996年,国际21世纪教育委员会提出一份报告,即《教育——财富蕴藏其中》,它强调要把人作为发展中心,“人既是发展的第一主角,又是发展的终极目标”,“应该使每个人都能发展,发挥和加强自己的创造潜力,也应有助于挖掘出隐藏在我们每个人身上的财富”。这就是说,树立以教师为本,“教师发展第一”的管理思想,是21世纪学校管理中应建立的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理念。这一理念的核心,就是要使教师的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个性得到最完善的发展。这就要求学校管理者必须学会尊重,尊重教师的人格,尊重教师的工作,尊重教师的合理需要,做到关注每一个人,关注每一个人的价值和奉献,并且要设法为发挥教师的才能创造适宜的条件,减少和消除教师自我实现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和障碍。
正如苏霍姆林斯基所说:“如果你想让教师的劳动能够给教师一些乐趣,使天天上课不会变成一种单调乏味的义务,那你就应当引导每位教师走上从事一些研究的这条幸福的道路上来”。如果我们的学校真的能这样做,数学大师陆家羲的悲剧在新世纪或许就再也不会发生了,那学校里真是“人人握灵蛇之珠,家家抱荆山之玉”,教育的改革振兴,还愁没有出路,没有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