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通涨价”也不是限价牛肉面的理由

    因给牛肉面规定了政府最高限价，兰州市物价部门被舆论指责为涉嫌干预市场，偏离了政府部门的基本定位，从而引起巨大的争议。但面对质疑，兰州物价部门显然很不认可，据《人民日报》报道，兰州市物价局针对质疑的最新回应是：虽然牛肉面零售价格不在政府定价的范围之内，但牛肉面作为兰州市民日常生活所必需的食品，情况特殊，价格涨幅与民生息息相关。经过调查取证后，我们认为，此次波及全市的牛肉面涨价行为已经涉嫌串通涨价，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价格法》第十四条第一款：“相互串通，操纵市场价格，损害其他经营者或者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显然，兰州市的物价部门试图从有关法规上，为限价牛肉面找依据，相比于此前近乎强词夺理的“市场调节价并不等于政府部门不能对牛肉面价格进行干预”，有了那么点进步，起码这回是在思考政府限价的理由了。

    假如那些牛肉面老板们真是在“相互串通，操纵市场价格”，政府有关部门也确实有必要干预一下，虽然也未必一定要采取政府最高限价这样的办法。可是，如何证明兰州的牛肉面老板们在相互串通、密谋涨价呢？兰州市物价局说是经过了“调查取证”，想必也应该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于是，这些证据，以及是如何进行的“调查取证”，也就成为了问题的关键。兰州市物价局有必要向公众说明，其掌握的证据足以证明，兰州市存在大面积的关于牛肉面价格“相互串通，操纵市场价格”的事实，从而足以支持政府更大面积的最高限价，从而也有力地证明政府并未以有形之手，越位干预市场的微观运行。

    但到目前为止，除了“涨价的过程颇为巧合，各个面馆涨价的幅度一样，而且涨价时间也都是6月16日上午”，有关部门并未给公众提供更多的信息。

    自然，这样的巧合的确能够引起怀疑。别说有着原材料涨价的大背景，即便正常年份，以垄断价格谋求垄断利润，也是逐利者的天性，可以说，相互串通操纵市场价格，是商家梦寐以求的大联合，决不仅是牛肉面老板们的理想。

    问题是，这样的理想之所以是理想，除了破除垄断、维护竞争的行政以及法律制约，还实在是因为相互串通的成本太高。当然，相互串通未必就要一起开个会合计一下，如OPEC操纵石油价格那样，经常情况下，暗示以及心照不宣，也可以达到目的。这就是经济学谓之的“默契串谋”。

    估计兰州数以万计的牛肉面老板们，不太可能召开串通涨价的大会，可行的做法是，少数几个人也许开了个串通涨价会，更多的人则心领神会了会议精神。但假如真的存在这样的串谋，物价部门却也大可不必采取统一限价的打击方式，在一个门槛极低而又充分竞争的市场上，只要打击那几个密谋串通者，就可以收到维护市场秩序的效用。所谓串通的成本太高，就是因为此种做法极易遭到监管部门的惩处。

    串通成本太高的另一个含义是，谋求利润最大化的冲动，使得即便认识高度统一但人数众多而又处于相互激烈竞争的商家，在实际行动上却决不可能高度统一。虽然统一涨价的确可以为牛肉面老板们带来利润，可显然也有人会算计，如果别人都涨价而自己涨的少或者维持原价或者干脆稍微降价，销量增加所获得的利润，未必比涨价所获少，很可能利润反而更高。而就是这点算计，则决定了一个充分竞争的市场，虽然存在成本上升的压力，也不会出现持久、稳固的串通涨价以及价格垄断。充分竞争足以使得价格恢复到一个各方能够接受的水平。这就是博弈论“非合作博弈均衡”，即“纳什均衡”，或言“囚徒困境”在经济学上的重大而好玩的启示。

    美国数学家约翰·纳什凭此获得199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反映其生平经历并获奥斯卡奖的传记影片《美丽心灵》，也使我们了解了纳什的人生以及学术的传奇。假如兰州串通涨价的牛肉面老板们，在相互激烈竞争中还能够在涨价上达成认识与行动的高度持久的统一，那么严重恭喜，终于有中国人可以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了。

    无论是否存在“相互串通，操纵市场价格”的行为，以政府限价规制充分竞争的市场，都是最笨、最懒、最不给政府形象加分的办法。惟一可理解的倒是，这是最能够显示咱们政府有力量的办法。

2007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