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道谢治不了医疗体制病

赵志疆

据悉，北京市卫生局将在全市医务行业中开展“诚信微笑，优质服务”活动，倡导医务人员与患者见面先问候，告别时道一声“谢谢您”。卫生局负责人表示，看完病后对患者说一声“谢谢”看似简单客气，其实是医务人员“感谢患者信任”理念的表达。（3月1日 京华时报）

患者向医生道谢很容易理解，因为医生为其提供了服务，而由提供服务者向被提供服务者道谢，则相对不容易理解。由此不仅可能会使医生觉得委屈，也会给患者带来迷惘——这究竟是在感谢患者生病呢，还是感谢他们给医院带来了收益？当然，在某种前提下，这种态度的转变是很容易理解的，那就是把医患关系定义为普通的消费关系。但是，这样一来医生的道谢不免类似于商场“谢谢光临，欢迎再来”之类的问候，而患者也不得不暗自打量，为了这一句“谢谢”，自己是否已经付出了更多？

基于医患关系相对紧张的现状，北京市卫生局强调提高医生的服务意识以及服务质量无疑是积极的，但是我觉得首先应该弄明白医患矛盾的根源在哪里？卫生部部长高强曾经指出，“看病难、看病贵”源于财政投入严重不足、公立医院逐利明显等六大原因。医疗卫生领域的市场化倾向正是医患矛盾的根源所在，而一旦医患双方被定义为普通的消费关系，无论医院的态度如何谦卑，都不可避免要将患者当作追求利润最大化的资源，如此一来，只能使医患双方的矛盾冲突变得更加严重。

医患矛盾的突出不仅仅是医生与患者之间的事，因为医院和医生是以医疗制度的代表出现在患者面前，因此患者对他们的普遍不信任，实际上也折射出对现有医疗体制的一种不信任。我国人口占世界总人口的22%，但卫生投入仅占全世界卫生投入的1%（另一说法是2%），而且分配极不均衡。由于卫生投入投入不足，从而致使医院生存环境不断恶化，进而导致医院的公益属性与市场化生存方式发生严重分裂。因此，劳动和社会保障部社会保险研究所医疗保险室主任关志强，曾经在“2005中国医疗机构改革首届医院品牌与发展论坛”上提出，“看病难看病贵其实是一种医疗体制病”。很显然，“医疗体制病”的板子不应该全部打在医生身上，而医生的态度转变也不可能治好日趋严重的“医疗体制病”。单纯寄希望于医生转变态度以彻底改善医患关系，这显然有点舍本逐末、矫枉过正。

卫生投入不足使得医院有了公开追逐利润的动力，而并不完善的监督管理机制又使得医院可以轻易为之付出行动。医患双方的力量对比中，患者处于绝对的弱势，医生手中的“专业权力”，决定了患者根本不可能平等地享受到其他消费者所能享有的权利。一方面自身的知情权得不到满足，另一方面医疗乱收费黑幕层出不穷，耳闻目睹了太多“天价医疗费”纠纷之后，患者在与医院的交往中不但变得更加谨小慎微，而且还不得不企图借助于各种细枝末节窥探其中真相。医患之间缺乏信任和理解是一个无可回避的现实，基于医患双方信息严重不对称的前提，没人能阻止患者本能地对医生产生猜疑甚至恐惧，在他们眼中，哪怕医生发自内心的一句“谢谢”，都足以引起自己无尽的遐想——医院高收费既有充足的理由也有十足的把握，轻描淡写的一句“谢谢”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医患矛盾只是“医疗体制病”的一种表象，只要“医疗体制病”能够彻底治愈，那么医患双方的态度原本就不应该成为问题。如果能加大医疗投入使医院不再具有追逐利益的理由，而完善有力的监督管理手段又足以有效遏制医院牟利的冲动，那么，无论是患者由衷地向医生表示感激，还是医生真诚地向患者表达谢意，都可以视为和谐就医环境的一种真实体现。如果这些问题无法得以解决，强令医生转变态度不仅会令医生感到勉为其难，而且也会给患者带来困惑与不安——这样尴尬的感觉丝毫不亚于被人掏空口袋之后，却蓦然发现了一张表示感谢的纸条。

果真如此，与其处心积虑地转变医生态度，或许远不如规范和降低医疗收费更为贴心和实际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