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妈妈回家


  近来由于策划中国风活动方案,接触了一些中国传统文化与美国文化方面的事。有一件事让我深思了很久很久。那就是关于中国殡葬文化与美国殡葬文化的不同。据说美国人在对待亲人故去的骨灰保存上与我国大不相同,他们有的都是把自己亲人的骨灰盒放在家里很显眼的地方,和亲人活着的时候一样与家人始终在一起。都说美国人亲情淡漠,这不也不淡漠吗?也让我想起了妈妈故去后,我从火化厂抱着妈妈骨灰盒回家的情景。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天,母亲因病去世。火化那天,我从火化厂双手紧紧地抱着那发烫的骨灰盒,坐着那小四轮拖拉机一路颠簸回家。一路上,我脑子里想的都是妈妈在世时的事,我好像觉得还和以前一样跟她老人家一起回家。这一路上的山高,一路上的水长,一路的花香,景色还是那么的美好,可妈妈永远闭上了眼睛,永远也看不到了,永远也闻不到了,想到这里我真是欲哭无泪……

  从前这条山路,妈曾经背着我不知走过多少回,又是闯关东,又是去看爹,哪回不是都得从这山路上步行着走到县城坐车啊。记得那时不等天明,妈妈就叫醒我,背着我黑灯瞎火地往七十多里外的县城里赶。黎明前的天空中稀稀拉拉地闪着几颗星星,朦朦胧胧的山沟村庄里不时传来几声公鸡的打明声,那声音是那么的亲切,是那么的悠扬,又是那么的让人忧伤。妈妈以她那矮小的身材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我却趴在妈妈那温暖的脊背上,听着那悠扬的鸡叫声慢慢地睡着了。

  人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几十年功夫眨眼的就到了。妈妈活着的时候身体一直不好,有气管炎,经常吃药打针的,但是一直与爹一块风里来雨里去在坡里干活,从来没有住下过。就在她患病之前还在坡里放羊,只是那时她身体就已有了疾病的症状,她感到自己整天疲惫不堪,放着放着就想躺在山坡上睡一回。就在她重病住院进行化疗,经受着恶心呕吐吃不下饭的痛苦折磨时,还在时刻惦记着家里山坡那块地里的花生还没有刨,家后地里的那片玉米棒还没有收。正像她平时所说的那样人一日死八活的计,想的都还是那穷庄户日子永远也干不完的活。

  我把妈妈的骨灰盒紧紧地抱在怀里,感到那骨灰盒是那么的烫人。可我不舍得放下,我觉得这就是妈妈火热的胸怀,这就是生我养我的温暖怀抱。从小我是在这温暖的怀抱里吃着妈妈的乳汁长大的,我永远不能忘记妈妈的怀抱。记得小时候,爹在外地工作常年不在家,妈妈白天在生产队里干活,晚上搂着我睡,我习惯了妈妈的怀抱,直到如今我睡觉总喜欢抱着被头睡。妈妈习惯叫我小嫚,还喜欢给我做些花衣服穿,有时还会特意给我钉些红的绿的衣扣子,我当时不愿意穿那些花衣服,也极力反对钉红绿扣子。我现在才明白妈妈为什么喜欢喊我小嫚,是想让我当她的贴身小棉袄啊!

  妈妈,我对不起您!在您活的时候没有好好孝顺您,没能让你好好享上几天清福,积劳成疾又没能抽空多陪陪您,还总是说我爹妈伺候你一辈子了,他也应该好好陪陪您了。就没有想到妈妈您生我养我一辈子,也应该回过头来好好伺候伺候您了!您常说“人吃土喝土死了还土”,一辈子和土坷垃打交道,直到累弯了腰,也没能离开过那山岭薄地,现在我又要抱着您回到您曾经种过地收过栗子的山岭薄地了。妈妈,我多么想也像美国人那样将您的骨灰放在自己家里,让您天天和我一起看电视,永远和我一起吃饭睡觉,一起生活一起欢笑!(林贵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