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在河南人心中的份量极重,老百姓称衙门里的“官”为“父母官”,这在戏文里都有表现。官就是衣食父母,没有官天下就会大乱。要官干什么,是为了给民做主,“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没有官做主,老百姓就无法生存,作为“官”之象征的衙门就成了老百姓的主心骨,河南人有“衙门崇拜”倾向。
河南人有告状的传统,有什么事习惯找一个说理的地方,这个说理的地方就是过去的衙门,现在的政府。打官司不找法院找政府,这是河南人的习惯。政府现在不断案了只抓经济,老百姓不习惯,有事还到政府门前拦车喊冤,要是遇到大事就往上告,告到地区,告到省上,一直告到北京,所以在上访的人中河南人最多。因为在他们的骨子里只有衙门才能断案,有什么事都要去衙门见官,政府就是老百姓心中的衙门,县长、县委书记成了老百姓心中的县太爷。
在古代中国,每个县都有衙门,各种建筑风格都有,可是到如今这些衙门不但从建制上销声匿迹了,连建筑也都消失了,唯独在河南在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内乡却完好保存着一个古县衙,这不能不让人称奇。
说它保存完好不仅指它的建筑完好无损,作为一个县衙的各种设施也完好无缺。就拿监狱来说,河南内乡县衙的监狱是中国仅存的清代监狱。在监狱里供奉着舜时的皋陶,相传他善辩是非曲直,能“画地为牢”被后人奉为狱神。
据史料记载,内乡县衙始建于元朝大德八年,屡毁屡建,到了清光绪二十年建成了如今的样子。县衙占地 两万平方米,有260余间房屋。整个建筑完全按北京故宫的格局,有“北有北京故宫,南有内乡县衙”之称,还有“龙头在北京,龙尾在内乡”之说,内乡县衙成为当代中国的“天下第一衙”。
故宫保护完好不奇怪,一个偏远的县衙怎么能保护的这么好?不要说历来的战火破坏,单就是文革时期“破四旧”这一关它都很难过去,红卫兵怎么会放过它?问当地人,他们其实也说不清楚,一个最大的理由是:内乡县衙在文革时是县政府的所在地,1984年才以旅游的方式对外开放的。
这也许是一个理由,其实这也算不上个理由。解放后,全国各地都有把政府机关放在旧时代的衙门中办公的,最后都没幸免被毁。因为这些衙门是旧社会的象征,是革命的对象,是应该彻底砸烂的。无论是改朝换代还是革命往往都是从建筑开始的。
文革时被冲击的首先是当权者,是政府,被砸烂的就是公、检、法,如果政府机关在旧时代的衙门内办公,新政权和旧衙门都会受冲击,也许当权派会被拉出去游街,旧衙门会被拆除。当年最有力的口号是“砸烂孔家店”,全国各地有多少孔庙被毁,别说一个小小的县衙了。
可是,内乡县衙却被完完整整的保存了,这是一个奇迹。能保护好一个衙门,这恐怕和河南人的价值观有关系,和中原文化有关系。为此,有学者说:“一座内乡县衙,半部官署文化”,要研究河南人就研究官署文化,要研究河南人先研究内乡县衙。
古代的县太爷一般不抓经济,主要为老百姓判案,其实就是现在法官的工作,只是这法官把公安局,检察院的事都做了。比方在县衙内有“大堂”,这就如现在的法庭;有“监狱”相当于现在的看守所;有衙役听差的“三班院”,在皂、壮、快三班中,“快班”是专门负责抓人的,这就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在县衙内还有门子房,其实就是机关值班室,凡出入者都要登记,求官办事者首先要买通门子,所谓的“走门子”就是现在的“找门路”。
当官要为民做主就要清廉,不贪。所以,在衙门前往往会有一个照壁。照壁在中国古代建筑理论中有阻挡内外视线交织的作用,在风水学中,有聚气、聚财的作用。在衙门前的照壁上雕刻的是一个形似麒麟的怪兽,在照壁上这个怪兽叫“贪”,这个“贪”字旁还有一个反犬旁,这是一个贪婪的怪兽,可以吞吃金银财宝,最后死无葬身之地。可见“贪”本身是和禽兽联系在一起的。在照壁上雕“贪”,要以贪为戒,切莫贪得无厌。
由于河南人对衙门的崇拜,既便是在文革时期,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衙门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还存在着,这是一场文化革命无法革去的价值观。当年的造反派其实都是普通老百姓,作为图腾的衙门在他们心中不倒,他们对衙门还尚存敬畏,不对衙门下手,衙门也就保存了下来。
河南的内乡县衙的确是一个好衙门,它现在与北京的故宫,河北的直隶总督府,山西霍州署一起被称为中国古代四大古衙。在内乡县衙的堂前有一对联:“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据说,当年的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看到此联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