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囚黑幕与美国的信念


虐囚事件,在萨达姆时代的阿布格莱布有过而无不及,在别的地方也有发生,“但是我希望我的国家做得要比他们好,”美国《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佛莱德曼说,“不仅仅因为它是美国,而 且因为反恐战争是一场基于信念的战争,我们要想有任何获胜的机会,必须保持我们信念的可信性。”

  在一群裸体战俘重叠搭起的人体金字塔边,一个美国大兵冲着镜头微笑着留影——这样的镜头并不是在电影里,而是发生在美军驻守的伊拉克阿布格莱布监狱。正是这些照片,引发了美军虐囚风暴。

  “发生在伊拉克监狱里的这种行为是可恶的,但这并不代表美国。”布什在虐囚丑闻揭露之后发表声明,“像中东的人民一样,我们美国的公民也被他们所看到的震惊。我们有着同样深切的担忧,我们将发现真相,我们将进行全面的调查。世界会看到正义。”

但是,道歉没有得到世界的原谅。包括美国人在内,全世界的人们在追问,为什么这样的虐囚事件会发生在美国军队?

  虐囚是为了情报?

  “某一天你还在麦当劳工作,但是转眼就站在上百个囚犯的面前,其中一半的人说他们病痛难忍,而另一半的人说他们饥饿难忍。”驻守阿布格莱布监狱的一等兵保尔·沙佛今年35岁,曾是一名金属制造工,他对媒体说,“我们对所有的这些情况都猝不及防,我认为我们并没有做好准备。”

  美军最初驻入阿布格莱布监狱的时候,关押在这里的犯人只有2000余名,但是随着伊拉克武装抵抗力量的频频造事,越来越多的嫌疑分子被关押进来,监狱里人满为患。美军狱警人手也极度短缺,当犯人增加到7000多人的时候,一个轮值班的6名士兵通常要监管约100名左右的犯人。

  监管的压力对审讯效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尤其是接近2003年年终时,美军上级部门急需越来越多的信息来支持美军在伊拉克的行动。但是,“审讯伊拉克犯人一直是一个棘手的工作”,美国军事作家、评论员詹姆士·顿倪根(James Dunnigan)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

  顿倪根说,非暴力的方式——这些方式通常被称为心理压力和精神游戏——需要有技巧的审讯员,他们能够通晓犯人的母语和文化。但是在短期内,要想在伊拉克达到这些条件,“连门儿都没有。”

  美国国务卿鲍威尔5月4日在接受有线电视新闻网(CNN)采访时说,他一生中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虐囚的做法“非常卑劣”。但是参加过越战的鲍威尔还强调,战争期间经常发生可怕的事件,这样的事情让人感到“痛惜”。

  越战时,类似的消息曾经被媒体报道,所以美军方小心地设定了一些规则。但审讯犯人的手段长久以来一直有一条“沉默是金”的潜规则——顿倪根说,在需要得到生死攸关的情报时,一些书面规则可以被忽略,也就是说,在大多数情况下,虐囚事故发生了,但是不会捅到媒体那里去。

  《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佛莱德曼评论说,发生在阿布格莱布监狱的虐囚事件,往好里说,是在拉姆斯菲尔德领导下的指挥链出了问题;往坏处说,就是情报机关蓄意的政策,通过肉体的羞辱和折磨来软化俘虏,从而在审讯中得到更多有用情报。

  战争中用严厉的审讯手段来获取情报是非常重要的,但是直截了当的折磨,佛莱德曼说,“或者这种看上去像是以羞辱犯人来取乐的行为,则让人恶心。”

  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们(虐囚的士兵)会受到惩罚。”拉姆斯菲尔德在5月7日作证时说。

  5月19日,24岁的特种兵杰里米·西维茨将在巴格达接受军事法庭审判。他是7名因虐囚罪名而面临刑事犯罪指控的士兵之中最早确定受审日期的一名。

  对于这些士兵所将面临的惩罚,一位名叫格里·米尔斯的军方律师说,难道人们真的相信一群从弗吉尼亚乡下来的孩子,会是自己决定这样做的吗?他们会认为,令阿拉伯人难堪,并撬开他们的嘴的方式是让他们裸体吗?

  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在谈话中强调少数美军虐囚,并不是美军制度出了问题。其实如果深究,正是美国军方管理出了问题,才会爆发如此丑闻。因为伊战开打以后,美军轻易取胜,但是战后的政务推动却不顺利,特别是军力分配不足,造成在伊拉克境内服役美兵负担沉重,很自然的增加了发生“可怕的事件”的可能。

  通常情况,士兵们会说,“我会完全执行命令,剩下的事情,我会尽力而为。”但是无论在执行命令前有怎样的承诺,最糟糕的事情总会发生,顿倪根说,这是战争的另一种代价。

  虐囚事件的真正内幕,迄今为止,仍然没有答案,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会有答案吗?

  虐囚事件会从公众视野消逝

  面对虐囚黑幕暴露后美国国内外掀起的批评,《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佛莱德曼称,“我们正处在一种比失去伊拉克战争更重要的东西的危险之中——我们有失去美国作为世界的道德权威和精神源泉的危险。”

  美国一直自诩为世界民主人权的典范国家,但是美国在试图推动现代化的反恐战争中,却发生了不干不净的事情。美国专栏作家考努伍说,虐囚在残酷的战争中似乎是一个普遍的现象,这也是为什么二战后《日内瓦公约》会出台。

  这样的事情,在萨达姆时代的阿布格莱布有过而无不及,在别的地方也有发生,顿倪根说。“但是我希望我的国家做得要比他们好,” 佛莱德曼说,“不仅仅因为这是美国,而且因为反恐战争是一场基于信念的战争,我们要想有任何获胜的机会,必须保持我们信念的可信性。”

  但这种信念现在受到了普通民众的质疑。5月9日,《纽约时报》的一封署名为丹尼斯·德姆巴(Dennis Dzamba)的读者来信说,美国人应承受每一分仇恨,因为他们允许他们的领导人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地执行一种残暴的外交政策。

  美国民众的反思,是否能像当年美国人对越战反思那样,最终影响到美国对伊拉克战的定性?

  “这对于当权的政府而言是一件坏事。”顿倪根说,“但虐囚事件将会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从公众的视野中消逝。”

  而美国的另一位专栏作家说,“本届政府需要对现行的伊拉克政策进行彻底的检查。否则,它会为我们大家招致一个灾难。”

  “在我一生当中,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就是美国及其总统像今天这样在世界各地被仇恨。”佛莱德曼风趣地写道,“这也就难怪那么多的美国人着迷于电视连续剧《老友记》的最后一季了。他们是我们惟一拥有的朋友,现在甚至连他们都要离开我们了。”

  布什政府会吸取教训、及时采取措施挽回声誉吗?现在似乎应该避免阿布格莱布成为反恐战争中的另外一个关塔那摩。但是,新上任的阿布格莱布监狱的主管米勒将军,来此之前却恰恰是负责关塔那摩的审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