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阴阳布当拉山
告别了曲松的援藏干部们，我们继续向东行驶，赶往下一站――加查县。一条沙石路围着沉甸甸的山脉艰难地攀援着。西藏的公路，尤其是县与县之间的公路，基本都是沙石铺就。两边没有什么护栏，路面仅仅两车宽，会车的时候，总有一边要选个稍微宽一点的地方停下来，另外一边的车辆才可以通行，好在西藏的车辆密度不大，但西藏车辆的质量却非常高，一般的县级单位的车辆都是丰田吉普，座位宽敞，马力强劲。这种六缸、甚至八缸以上的越野吉普，不管什么恶劣的路面，它几乎都可以行驶，另外，它还在车的前保险杠下面，设有自救的卷扬机，遇到特别情况，把钢缆的挂钩固定，车辆可以自己卷动缆绳，把车拖上来。开车的师傅说，大马力的越野吉普是西藏干部们最青睐的座骑。
从曲松到加查有一百多公里。两县分界的地方是一座海拔五千多米的山峰，名字叫布当拉山，原称布喳拉山。传说，是莲花生大师派乌鸦往琼果杰寺送经书，乌鸦叨书飞到布丹拉山时非常疲劳，于是张开嘴休息，经书便散落一地。人们为了记住这一传说并称其为布喳拉山。从海拔三千九百米的曲松县城到与加查县的分界处的海拔落差是一千多米，但公路的距离是近六十公里，行进的时间要一个多小时。荒草倚着路肩，路旁是万丈深渊，举目望去，山峦层叠，裸石遍布，已是四月底的气候，春天还蜷缩着，看不到一丝绿意，到处是一片荒凉。雪山远远的，象一面镜子，嵌在一大片瑟瑟的、沉寂的山体之中，印照的是枯寂的、毫无生机的荒野。
终于，我们登上了布拉山的山口。山口上同西藏几乎所有的山口一样，这里用无数条彩色的经幡拉起了伞状的装饰，一条条经幡上系满了来来去去的行人们留下的哈达，从累计的数量和哈达的颜色，你很难推算出这个地方建立的年代，反正不论是藏族同胞，还是汉族干部，经过这里，都会停留一下，系上一条哈达，抑或是祈福，抑或是保佑平安。在陈年累积的哈达和经幡的旁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尼玛堆，有的排列整齐，有的仓促而就，有的已经残缺，我们知道，这是信教的群众为自己的灵魂做的住所。在尼玛堆的边上，在公路的近旁，树着一块不大的石碑，上面用殷红的字记载着这里的海拔高度――――5088米。
从曲松县城上车，那里的温度是十几度，算是初春吧，一路上，我们的丰田车，一直保持着恒温行驶，而在布当拉山口一下车，我们又彻底跨入了隆冬。四月底的山顶，还残留着积雪，朔风阵阵，寒风如刀，切割着我们的皮肤。大家裹紧衣服，缩着脖子，按着当地的风俗，在经幡上系上哈达。然后拿出摄像机，仔细拍摄高山之巅的景色。
山口的风真大，寒风把我们的摄像机的盖子吹起来，干扰着正常的拍摄，我们要一边拽着连着镜头的盖子，一边取景拍摄。镜头里，鼓风机般强劲的寒风，把经幡上千万个小三角旗吹得上下翻飞，仿佛要挣脱绳子的牵扯，独自飞去。彩色的经幡是我们的前景，在山口放开眼去，不远还有两座瘦骨嶙峋的雪峰，它们比布当拉山还要高。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我们再登上五千多米的山峰，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不过，刺骨的寒风和零下的温度，使我们赶紧拍摄完成，又仓促地攥着雪团留影纪念，然后匆匆离去。
丰田车里还是暖和，我们揉揉冻得通红的脸庞，伸伸有些僵硬的两腿，靠着柔软的座垫，聆听着婉转的藏族歌曲《在那草地上》，真觉出一种难得的惬意来。想想，台门口的法桐怕已经长出巴掌大的绿叶了吧，可春天怎么离这里这么遥远那。。。。。
这是一条从拉萨到林芝的国防公路，离开布当拉山口，我们这些第一次到这里的记者怎么也没想到，越野车几个折返之后，我们突然间坠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里。我们对春天的追忆的思绪还未消散，忽然之间，我们发觉，山的这一面，植物和树木开始多起来，转下一个大弯之后，一个春光明媚的胜景，童话般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西藏的仲春胜景，是这样一幅令人永远难以忘怀的画卷。透明的阳光均匀地涂满幽静的山谷，绿，泛着蜡质色彩的、鹅黄色的嫩绿从山脚向山腰弥漫开来。一株株茁壮的树木，从山腰的疏朗渐变成山下茂密。一丛丛艳丽的杜鹃，象一杆杆明艳的旗帜，更像一曲曲跳跃的旋律，打破山谷的平静。你不得不下车，你不得不徜徉在春光里，你不能不嫌磁带太少，不能不怨胶卷不够。春天，就是一个巨大的池塘，它可以让思维、情感、心情自由地沐浴。同内地一片片低矮的映山红不同，这里的杜鹃都是木本的植物，它们几乎都开着大花瓣、多层次、红色的花朵。一株株一人多高的杜鹃，绿色的树叶和红色的花朵，让人不禁联想起民族庆典时盛装的藏族汉子，也是鲜艳的装束，却给人刚烈的气息。也有婀娜的，它们并不高，只有半人高，花朵小，但柔媚秀美。这些阳刚与阴柔各显神韵的杜鹃花，带着青春的色彩，在山谷里跳跃着。这迷人的山谷，似乎是一场热情洋溢的青春聚会。
忽然，又看见了那两座骨韵高雅的雪山，这次不是冰冻的经幡作前景，而是透着一排盛开的杜鹃花。在时令的知识里，季节是一个很长的时间段，而在西藏，在今天，它仅仅只是以小时和分钟计算的。半个小时前，我们还在爬冰卧雪，而现在，春天已轻盈地走到了我们的车窗前，真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加查近了，我们又上路了。在西藏，人们最青睐的越野吉普，实际上是一部季节电梯，让我们在春与冬的季节里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我们会记住神奇的布当拉山，会记住神奇的电梯里神奇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