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细看,不禁蔻尔。
对于美,我想没有哪个女人不曾追求,不曾被其诱惑。有人说过,女人是可以把美和丑演绎到极致的动物。纵观历史,确实如此。随着社会的进步,很高兴地看到当女人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去追求美的时候,不再被指责为虚荣和不正经。躺在美容院中的女人,享受着的不仅仅是容颜上期待的美丽,更加是一份心情上的美丽。
喝茶聊天时,做服装和化妆品生意的一个朋友感叹,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女人,特别是没有爱美的女人的话,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泛味和苍白。看着女人在时装和化妆品前从容或者贪恋流连的姿态时,他就觉得生活特别美好,这不仅仅是因为有生意可做,而是他感受到了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一种由内到外的对于生活和生命的热爱。一个女人,就算是在饥荒或者穷困时,对于美,还是有本能的渴求的。
早年看《读者》杂志,里面有一篇文章让我印象十分深刻,题目是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说的是一个穷困的外国洗衣妇,于圣诞前夜路过一个高档的时装店,疲倦和寒冷使她肥胖的身躯佝偻抖瑟。当她一抬头看到橱窗里那一条美伦绝奂的天鹅绒裙子时,憔悴的脸上突然间放射出动人的光彩。她情不自禁的走近橱窗,用冻红了的粗糙大手隔着玻璃窗,轻轻的抚摸着裙子的轮廓。在这条裙子面前,妇人找回了生活的憧憬和梦想,她像一片羽毛般快要飞起来了。第二年,那条昂贵的特大号的裙子还是没有人买走。妇人在橱窗前驻足,数着手里的钱,她还差一半钱哩。可是妇人没有灰心,她用了两年的时间,终于凑齐了买裙子的钱。雪花飘飞的平安夜,她终于在家人的期待和祝福中穿上了那条她梦寐以求的裙子,幸福而高贵地走在都市喧嚣而浮华的街头。妇人焕发着从没有过的优美,那是一种生的尊严,那是一种生的圣洁,那是一种身为女人才深切地懂得的美丽。
台湾已故作家三毛女士,在文章中曾经提到过她小时候的一次作文经历,写的是理想,只有她说希望长大后涂口红,穿漂亮衣服,穿网眼丝袜高跟鞋。这样的作文当然是被老师所惊诧和批评。三毛自己后来说她至成年也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同龄的孩子,其实都在偷偷的拿大人的口红和丝袜把玩。这一些被赋予女性意味的东西在年少的三毛和孩子眼中,象征着成熟的美丽。因此,三毛她困惑,为什么渴望长大后做一个美丽的有魅力的女子,却要被批评?
喜儿在大雪的除夕夜,欢天喜地的戴上父亲买回来的红头绳的一段歌剧场景,常常的让我忆起。旧照片上的外婆的发髻上那支自己用木头削的发簪,异常别致,外婆一脸的娴静浅笑中掩饰不住的自信。每当和外公去趁圩时,外婆总是给头发抹上一层山茶籽油,乌发油亮。外公就抽着水烟斗自豪的微笑。有时,外婆也结红头绳。印象中,外婆那一代的所有衣物中,只有红头绳才是亮色的。外婆每一次用红头绳的时候,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奶奶和外婆不一样,奶奶每次梳发髻,总喜欢用她那支银发簪,上面有个小吊坠的,很是好看。奶奶还爱用淘米水洗脸。后来现代科学证明,用淘米水洗脸,有美容的功效。我不知道奶奶是如何想到这个办法的,只是记忆中的奶奶,肤色十分的红润光洁。岁月和贫乏并没有在她的脸上清晰的看出来。
而我母亲,也是一个对于美有天生的认识的农村妇女。她勤劳,可是她会用勤劳挣来的钱,偶尔的给自己置上件好看但是不招摇的衣裳,而且还是要和大家不同的那一种。有时,她会自己扯布料回来亲自动手做。当镇上流行起高跟鞋的时候,母亲还弄过一双黑色的人造革高跟鞋回来,可惜她只穿了一次便束之高阁,只方便了好奇的我,常常拿来试穿以致终于有一次扭伤了腿。母亲最美丽的衣裳,是一件苹果绿的纺纱上衣,我第一次看母亲穿上它时,想,仙女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吧。有童年的伙伴说过,我是我们村子第一个穿花裙子的女孩儿,这没有证可查,但是我分明的记得母亲在农闲时,会把布料铺在地上,东摆西弄,给我缝裙子。母亲那绝对是无师自通的天才裁缝。她会用几种不同颜色的料子搭配在一起,做各种款式的小裙子。因此,当我穿着彩色的小裙子飞扬在鹅群牛堆中,飞扬在绿野山涧中时,就会让我忘却许多童年的不幸带来的忧伤。母亲是用这种方法来使我在伙伴面前天鹅一样的骄傲,这种骄傲压倒了我身世带来的自卑和封闭,使我自小就有一种要做人上人的糊涂的意识。一年级时得了第一名,由于实在太过瘦小,领奖时老校长把我抱起来让全校的师生看,听到许多小同学除了敬佩的称赞外,还窃窃私语的议论我那条母亲缝的粉红色有蓝花边的小裙子。那是母亲特意缝好让我穿来领奖的。二十年过后的一次聚会中,有一个已经退休了的老师竟然和我谈起了这件事。他说,想不到在那样闭塞的小村庄,还可以看到那样别出心裁的花裙子啊。他还说,你母亲是个能人,是个好女人。我从老师的话中听出了深沉的尊重。原来一点刻意安排的美,可以让一个人这样的刻骨铭心。也许老师说得对,那“美”是超越了美丽的本身的美。
我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不知不觉的对于服饰有了一点天生的敏感和爱好。对于美的追求,那是承袭了母亲的观念:别致而又不张扬。有空爱看时装杂志,不崇尚名牌。倒是喜欢自己买布料自己设计,然后请老师傅帮忙裁剪。还常常把过时了又舍不得丢弃的旧裙子铺满一地,剪刀咔嚓几声后,旧衣就变了新款。长的变短的,短的加花边,绣珠子,宽的改窄的,复杂的拆为简单的,有袖的变无袖的。那感觉比写了篇好字还要妙上好几倍。自制的饰物那已经是一大堆了。头发花白的母亲总是会嗔怪我古灵精怪。殊不知,那是得了她的真传。为了找一块好布料,我可以埋首在布料市场里,一整天不吃不喝。有时拿着剪刀满市场转,只剪下半米宽的用来当披肩。当我一身雅致却自然和谐的打扮“招摇过市”时,身后那些欣赏的目光告诉我,我是个美丽的女子。这个美丽不一定得是容颜上的。它是由里到外的和谐与自信,是气质的最佳状态。也许,会有人误解,注重衣饰的女人都是虚荣的物质女人。只有女人自己才会明白,这个世界,没有纯粹精神的女人。也没有纯粹物质的女人。
女人追求容颜和服饰的美,有时是为了“悦已者”。可是时代发展至今,这种认识已经是大大的片面了。当女人在时装店和美容院流连时,女人是为了使自己更加女人。在追求和享受美的同时,女人提升了身为女人的价值和品味。然而,纵使花想容来云想裳,凡事太过了,美就变为丑了。就算是爱美,这也还是需要一点智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