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一个快乐偶像的“建立”和“打倒”

文/韩雨亭

《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全球首映礼是一次“成功”的晚会，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晚会。

各位看官别误解，我说的这个“成功”并非指其晚会本身的成功。我想讲的是它“成功”的向我们显示了中国大片界普遍存在的绚丽、奢华、空洞、乏味、低能、肉麻、无聊的一面。没有想象力、张力，只有弱智的“形式感”。

一眼望去，眼前豁然开朗。舞台上站满了来自两岸三地，拥有势力的华语司仪界各门派高手，吴宗宪、蔡康永、阿雅、陶晶莹、曾宝仪、何炅等人，以及“非著名”大师郭德纲先生。本以为高手林立，定然锣鼓喧天，气势恢弘，痛快淋漓。那曾想事情恰恰相反，一个个都在张大师黄金甲的“威力”面前，思维混乱，口舌迟钝，都成了腹内无物，矫揉造作，不太高级的“推销员”。

当然，身为司仪嘛，天数已定，命该如此，卖的就是一张嘴。只不过，努力半天，只换来零星的一点掌声，难免凄凉。

只是让我惊诧的是那个上半年还活蹦乱跳的非著名幽默大师郭德纲先生，为何在短短的一年之中，变化如此之巨？最突出的变化，可能便是那张胖嘟嘟，不失可爱、油滑的“伙夫脸”，简直是万象更新，更上了一层楼。数月过去，最显著的标志是，比原来更加富态，更加宏“大”叙事。在《黄金甲》晚会现场灯光的晖映之下，肥墩墩，油渍渍，春光灿烂。

他的长相并不具有吸引力，没有超级偶像们的气质和特征，但，他很亲切。一个世俗、狡猾、身材略胖，可又很可爱，很贫嘴的中年男人，一个乐观向上的草根小人物。

快乐偶像

古人说，面相代表运势。分析眼前这个33岁的郭德纲，狗年运势生猛，从新春开始，他已经享受了长达一年多的“幸福”生活。

转型期中国社会的“意外”，也让无数中国人的人生充满了N种“意外”。那么，郭德纲便是这样一个范本。

来得莫名其妙，来得突然，来得猛烈，一夜之间，郭德纲成为了媒体宠儿，草根英雄，电视、报刊、网站、博客争先恐后，大家都想去见见这个新崛起的偶像，哪怕打个照面也成。

从身份的角度，他与所有的相声艺人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他生于天津，八岁投身艺坛，先后经多位名家指点。漂泊10年，面对过只有一个观众的尴尬，也经历过身无分文的窘境，但他始终保持着一种小人物的乐观精神。这些经历让他保留了生猛的创造力，他的很多相声段子都具有平民所特有的自嘲与批判，小人物的真实嘴脸，在他的那里得以重现。

梦想发大财的小年轻、喜欢有事没事胡吹的小市井，总想占点儿小便宜，总想使点儿坏……

他的《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把中国相声“大酱缸”砸开，让观众看到了满地的爬虫，我们先把他的相声水平撇在一边不谈，起码他开口说的都是真话。面对那些一场又一场晚会上的喧闹，无聊，歌功颂德的相声，我们没有选择，只有选择郭德纲。

他会说600多段传统相声，虽最终呈现出来的都有些“离经叛道”，但却不影响他高举传统文化的“精神回归”，重要的是，他成功的把前人的老段子老做法重新传承和改革。

郭德纲并不是唯一的变革者，几乎每个时代的相声名演员，都是他那个时代的叛逆者与“改良派”。且，使用的方法都只有那么几招；即说真话；摈弃假大空。

上世纪50年代，相声大师侯宝林曾搞过“相声净化运动”，效果卓著。70年代后期，轰动全国的相声作品《假大空》，让马季、杨振华、王志涛、姜昆、牛群、冯巩等人走上前台，成为明星。到了90年代相声界名流纷纷改弦易张，投身小品和影剧界，相声面临创作萎缩甚至停滞，大多作品已告别群众，进入庙堂，也步入低谷。

“德云社”台下坐着一大帮来自各个阶层的男男女女，这些“钢丝”们竖起耳朵，瞪大了眼睛，磕着瓜子，看着他站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喋喋不休，随后发出轻松而又放纵的笑声，没有任何来由，也没任何的顾忌，来得痛快。那种感觉仿佛来自上个世纪20、30年代的北京天桥。

短短几个小时内，你会被他不断地、大量的，又很熨帖的小“包袱”逗得前仰后合。他功底扎实，能文能武，评书、大鼓、京剧、评剧、河北梆子张嘴就出，且内容新颖，与时俱进。小剧场效果的益于调动观众情绪，形成互动，引发群众的无意识狂欢。

答案找到了。身处转型与快节奏的中国，传统的社交关系开始解体，平民化的快乐成为一种稀缺资源。在郭德纲相声构筑的世界里，我们获取了短暂的快乐。

被“打倒”的偶像

这样一来，中国大众的文化生活出现了巨大空挡，互联网成为老、中、青三代人之间的一道“围墙”。郭德纲则利用了这样一个空挡，在没抛弃电视的情况下，他又大量使用博客、论坛这样的时尚方式，进入到了最具消费力的年轻群体。这中间不仅仅是艺术本身的内容问题，还存在对新事物、利用新思维等技术层面的问题。说白了，无论是新瓶装老醋，还是老瓶装新醋，或者是，两者都有。

公众成就了郭德纲，郭德纲也满足了公众，这实际上是一种快乐资源与个人名利的互相交换。但此次不同的是，郭德纲之所以能如此轰动，其中还包含了公众对他给予了过高的期望，认为他可以拯救濒危的相声乃至传统文化。事实证明，这只是大众一个主观性极强的“单相思”和错觉。

在郭德纲高举传统的旗帜，走红大江南北之时，便有人担心他的过度时尚化会让他像其它消费文化现象一样，昙花一现。这样的猜想得以迅速兑现，郭先生跟所有消费时代的偶像们一样，拍相声曲MV，拍情景剧，巡演，义演，主持电视节目……如果不出意外，他接下来便要出写真集了。
对于郭先生本人而言，他也不想让自己成为某种道德偶像，他坦言自己：“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既然有言在先，他没有必要去扮演大众期望中的角色。

如此一来，自然难逃叛逆偶像们被打倒的宿命，看客们要证明，自己既然能亲手捏出来个偶像，也能亲手毁掉这个偶像。火了没多久，郭德纲便负面新闻不断：“欺师灭祖”、“贪污公款”、“狮子大开口”、“官司”……

总之，关于他的新帐旧帐统统被翻出来清算。

草根时代，没有谁可以成为真正的偶像。今天你被拿来崇拜，明天你便会打倒，这是便是当下的娱乐属性。草根与偶像之间，大家更多时候只是为了共同完成一个游戏，老游戏玩腻了，还有新的游戏要玩。芙蓉姐姐、天仙妹妹、国学辣妹、郭德纲等等，其实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他们都只是这个时代的过客，并不是什么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