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最富争议的市委书记”仇和的争议，似乎已经随着他顺利当选副省长而不再有争议的必要了：如果他做的不对，为什么又能够被提升呢？可见他做的还是对的。媒体的报道和评论对此大多持赞扬和支持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一点。然而在看了今天有关“江苏宿迁超常规发展获肯定”的报道之后（1月26日《新京报》），我却产生了一点不同的想法，觉得仍然有再争议几句的必要。

报道中说，仇和为了解决宿迁市“超常规发展”的资金和劳务不足的问题，曾采取了这样几种手段：一是以“代建公路借款”的名义从公职人员的工资中“扣款”；二是要求靠近京杭古运河的村民“出义务工”；三是在老城区进行了“强制拆迁”。这三种做法，在我看来都是很成问题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强行扣款和强制拆迁，首先就违反了宪法关于“国家保护合法的私有财产”的精神，构成了对公民财产权的侵犯，而强制性的“出义务工”更是等于侵犯了公民的人身权（即便是确实需要义务劳动，也只能用说服和示范的方法，而不能用强制的方法）。现在经济发展要“以人为本”已经成了全社会的基本共识，怎样做才叫遵循了“以人为本”的原则呢？我认为最起码的一条就是尊重人的各项基本权利，靠侵犯公民的基本权利来获得“发展”，是不能叫“以人为本”的，只能叫“以政绩为本”。

更为关键的问题还在于，从制度经济学上关于“路径依赖”理论的角度来看，仇和的这种“超常规”的手段早晚会成为一种常规。“路径依赖”的含义是指一旦制度的演进（包括不成文法）被引入了某种特定的路径，惯性的力量会使这些制度和规则“自我强化”，让你轻易走不出去，甚至“一条道走到黑”，最终出现被“锁定”的情形。仇和用“铁腕”成功地解决了资金、劳务以及拆迁等棘手问题，这将使他的继任者采取任何“非铁腕”的手段，比如合法和规范的方式解决同类问题的成本显得过于昂贵，效率也更加低下，所以模仿仇和将会成为一种“不得不”的选择，何况仇和还已经因此在仕途上更上层楼了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至少在宿迁，今后人们要感叹依法行政将是俟河之清，人寿几何了。

也许有人会说，毕竟仇和的改革是“成功”的，这已经被当地经济发展的实践所证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这当然是完全正确的。但我认为，对一项政策的检验，不仅要看眼前的实践，还要看未来的实践；不仅要看这项政策产生的直接效果，还要看其产生的“外部性”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这样的检验才是全面的。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取庸俗的实用主义的态度。打个比方吧：杀鸡能不能取卵？饮鸩能不能止渴？答案无疑是肯定的。但我们能说杀鸡取卵，饮鸩止渴就是真理吗？

中国有一个很好的传统叫“不以成败论英雄”。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这样的：一个人事业的成败是由多种因素决定，不是其都能够完全控制的。但只要这个人在为自己的事业奋斗过程中动机是纯洁的，手段是高尚的，意志是坚定的，并在这样几个前提下竭尽了全力，则虽败犹荣，仍然可以被称为英雄。反过来，如果一个人虽然最后看起来轰轰烈烈、功成名就，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用不正义、不合法、不合理的手段实现的，则我们也不愿意称他为英雄。

看来在仇和的问题上，素来喜欢强调不以成败论英雄的国人，还是以成败论了一回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