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跑官记


庄华辉先生的“大学跑官记”写得相当精彩,征得先生的允许,特转发于此,既可供大学同学一阅,更重要的是,活脱脱中国现形官场的翻版,能折谢出很多问题。


  兄弟我的前半生颇无当官的缘分,展望后半生,也看不出有撞上官运的可能性。毕业十余年,没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好光宗耀祖一下。虽然也是有房有车的小中产,但一直难抑老母亲的失望。不过如果把读书的时候也算上去的话,从小学到大学,兄弟我好歹在大学三年级过了一回官瘾,现在想来,这个官还颇有跑来的嫌疑。
    从兄弟我的本性来说,基本上对当官是没多大热情的,可为何耐不住寂寞,去跑了一回官呢?这说来话长。
    兄弟我中学时虽然连哪怕是小组长也没当上,考试成绩却是年级数一数二的拔尖。在中学成绩至上的环境中,兄弟我是如鱼得水,获奖无数,成为年级的明星级人物。加上一米七五的个头,经常能捕捉到女同学含情脉脉的目光。兄弟我的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恨不得中学永远读下去。像张五常先生所讲的,如果这个世界以考试成绩而不是靠市场或权力来决定金钱美女的分配,兄弟我是第一个举手赞成的。
    但到了大学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进入大学没多久,就发现在大学吃香的不是那些考试成绩好的人,更不是学术专业水平高的人,备受推崇和青睐的是另两种人:一是有文艺才能可以在一些活动中表现的人,二是一些学生干部,也就是学生中的官。能有机会在学生晚会中一展才艺的人,和有机会在组织各种活动中颐指气使的学生干部,是最受关注的对象,是最能展现自身价值的人,更是最容易赢得MM心、抱得MM归。
    兄弟我擅长考试的能力在此几乎无用武之地,优势荡然无存。只恨自己在中学时鼠目寸光,只会死读书,吹拉弹跳不曾练得一招半式。欲重塑自信、出人头地,只剩下当官华山一条路。但兄弟我口舌笨如牛,脸皮薄如纸,当官实非所长。
    在落寞自卑中,不知不觉已是大三。又是系学生会等组织的干部换届时,兄弟我再也忍受不了寂寞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混个一官半职,重塑在MM面前的自信。
    系里有个叫经济学社的学生社团,兄弟我虽然别无所长,但专业水平还是颇受认可,因此自认为是社长的当然人选。但学生社团毕竟只能算是非官方的民间组织,社长最多也只能类似于文联主席、书法家协会会长之流,处于权力的边缘,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官。正儿八经的官主要指校系学生会干部(内阁成员)、校系党团组织(执政党)、班长和班团书记(封疆大吏)。
    兄弟我自然不愿只当文联主席之类的,自然也想当正儿八经的官,因此就瞅准了系学生会学习部长这一官职,虽说也是闲官,但有级别就行。如何才能如愿以偿呢?倒也颇费心思。这些学生组织的干部既不是由志愿者自告奋勇担任,也不是通过学生自发选举产生,而是由系里主管学生工作的领导(如系党委正副书记)直接任命,因此与系领导的熟悉程度是能否当上学生干部的关键。
    可兄弟我政治上不够先进,很少主动向系领导汇报思想和工作,平时与系领导接触极少,在系领导下来视察时,表现也不积极热情,思想觉悟更是不高,还经常逃避集体劳动,因此一直没给系领导留下什么印象。
    兄弟我知道,这乌纱帽不去跑是不会从天上砸到自己头上的。于是,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拉上Z同学,厚着脸皮敲开了系领导的家门。在系领导家的小客厅中,兄弟我先是笨拙地对系领导的学术造诣进行了一番高度评价,大意是诺贝尔经济学奖不授予系领导是诺贝尔评奖委员会的损失之类的。看着系领导先是喜上眉梢,继而笑容可掬,我觉得自己口齿更加伶俐了。接着,兄弟我清楚地表白了政治上要求上进的想法,希望能有更好的机会表现自己的先进性。最后,趁着气氛融洽,终于涎着脸表示希望得到学习部长这个职位,以便更好地为大家的学习生活服务。
    结果大获成功,系领导认为鉴于兄弟我在学术上颇有见识,当场拍板决定授予系学生会学习部长和经济学社社长头衔。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本届学生会第一个确定下来的班组成员,看来跑官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难。
    从系领导家回来的路上,看着我春风得意的样子,Z同学酸溜溜地说他也应该在学生会中谋发展。我赶忙郑重许诺:第一,将任命他为经济学社副社长(后兑现);第二,支持他竞争本班下任班长(Z同学后顺利当上班长,但我是否出过力现在则想不起来)。
    顿时兄弟我觉得自己颇有政客风范。
    本届系学生会改组竞争激烈,有点白热化的味道。特别是系学生会主席宝座,更是垂涎者众多。其中有两人呼声最高,一个是隔壁班的J同学(现学生会副主席),一个是我班的Q同学(现任班长)。一个是副职想转正,一个是想更上一层楼,两人都有一群支持者和智囊团。有一天晚上,Q同学及其智囊团在宿舍走廊上兴致勃勃地“密谋”到凌晨三点钟,内容无非是如何获取系领导的欢心,聒噪得躺在宿舍里我一晚上没怎么睡着。最终结果却令人意想不到,J同学和Q同学两人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一直低调且现任平头百姓的我班L同学由系领导钦定为系学生会主席。
    L同学如何平步青云、黄袍加身至今还是个谜,不管怎样,在大家的鼓噪下,L同学请我们本届内阁班组成员吃了一顿川菜,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川菜,觉得天下美味莫过于此,至于谜底就显得不重要了。
    关于其他同学如何当上学生会干部,也有不少流言或传闻,比如W同学,据说有个在系里担任要职的亲戚帮他在系领导面前美言了几句,因此当上了自律部部长,从此为大家更好地“自律”而服务。还据说其任内最辉煌的政绩是,响应了校领导和系领导的号召,在夜幕降临之时带领了一班学生人马,在学校的树林草丛之中寻找到不少有苟且嫌疑的情侣,绳之以校规,从此校园无人胆敢作奸犯科。
    ……
    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条条大路通官道。
    每当想起往日的这些趣事,不禁哂笑。但笑过之余,似有悲从中来,如果我们的大学不是崇尚学术的地方,而是崇尚当官的地方,不是培养独立人格、自由精神的圣地,而是机会主义官僚的训练营,我们社会的未来还有希望吗?
    我为自己曾经的所为而不安。
http://www.jjxj.com.cn/news_detail.jsp?keyno=8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