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六日（15）：东林书院（二）

2019-7-14

顾宪成修复东林书院，既讲学又议政，很快吸引了大批志趣相投的知识分子。因批评朝政而被贬斥的官吏，跨越千山万水，前来参加聚会；部分在朝任职的官员，也与东林书院遥相呼应。东林书院作为学术机构实际上成为舆论中心，进而成为有政治影响力的政治派别，从而被反对者贬称为“东林党”。

东林党人放言批评朝政，对魏忠贤的擅权谋逆更是口诛笔伐。东林党人的不自量力引起魏忠贤强烈的报复心，他下令拆毁东林书院，进而烧毁全国所有书院；他下令逮捕朝中活跃的东林党人，罗织罪名，严刑拷打。遭魏忠贤迫害致死的东林党人，著名的有杨涟、左光斗等“东林六君子”。

在今天东林书院的“东林精舍”，墙上挂有刻在木板上的两份名单，分别是“东林党人榜”和“东林朋党录”。前者是魏忠贤的阉党拟定准备加以迫害的东林党人名录，共有309人。这份名单的底端有一行字——以上诸人，生者削籍，死者追夺，已经削夺者禁锢。“东林朋党录”是受到迫害和处理的东林党人的名单，其中处死者57人。“东林六君子”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的名字都在上面，其中，杨涟和左光斗的姓名后面，括号注有“重处”。

魏忠贤及其阉党关押东林党人之后，罗织贪污受贿的罪名，每隔五日审讯一次，严刑拷打。史可法是左光斗的学生，知道老师被刑拘，被拷打，想方设法打通关节前往探望。“只见左光斗靠墙坐着，脸焦烂得简直认不出来了，小腿上筋肉全脱落了，露出血淋淋的骨头。史可法控制不住，跪下抱着老师的腿哭了起来。左光斗听见声音，知道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史可法，可是眼睛睁不开来。他费劲地抬起手臂，用手扒开眼皮……”

杨涟对魏忠贤及其阉党的批判最强烈，他所受到的报复性的摧残也最严重。阉党以“土囊压身，铁钉贯耳”等手段加害杨涟，但杨涟并未身亡。后来，魏忠贤指示党羽以一枚大铁钉钉入杨涟头部，终将其害死。杨涟死前，写下一封血书——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

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

真正的旷世豪杰！

一群读书人，却有天下最硬的硬骨头。

将东林六君子残害致死之后，魏忠贤还不罢休。他命令打手将他们的喉骨剔削出来送到他的府上，又命厨师将这些喉骨烹饪处理，他与太监们用以佐酒。你们知识分子不是号称天下的喉舌吗，没有了喉骨，看你还如何发声！这也是警告天下读书人，老老实实，不要乱发舆论。小心你的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