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格勒布人的小心思
2018-11-5，萨格勒布
和我说话最多的两个萨格勒布人，一个是酒店前台的女儿，另一个是糖果屋那热情得可爱的女售货员。
这要从那不太愉快的换库纳经历说起。到达萨格勒布当天是周六早晨8点。下车时就在车站看到了Exchange Office，只是欧元兑换库纳的实时汇率本为7.4，而那里的明码标价只有7.0。走走看吧，路上总不至于没有一家银行。这样想着，我就导航着向住处去了。边走边给酒店前台发信息：我到车站了，过去大约半小时，酒店附近有没有超市和银行？对方很快回复说有，并且愿意带我过去；但酒店只能10点后入住，还特别解释称以前的客人都是下午3点后才能入住，对我而言这是一种'small sign of concern'。之前约好的时间是9点，莫名其妙被违约，还说得反而是我占了便宜似的。无论如何只推迟一小时而已，随便转转也就罢了。
走在路上时我再次确认了银行换钱的事，以免出什么差错——早该对欧洲人周末不工作的惯例习以为常。结果对方又一次改变了口径，说附近的银行可能周六不营业，极力劝我在车站就把钱兑换好。彼时2.4公里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半，虽不至于特别劳累，但这样由于信息迟滞引来毫无意义的原路折返还是令人扫兴。想了想继续往前走吧，运气好的话或许能碰到超市或银行呢？
沿途一路都没什么人，只见车从公路上不停地飞驰而过。路途很顺，那个地方也并不难找，我很快就在小厅堂见到了前台和她的女儿。
前台是个慈祥的阿姨，英语说得不太好，她那看起来还未上高中的女儿毫无疑问充当了翻译角色。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那热情健谈的小姑娘就说要带我去附近转转，认认路。
走在并不宽阔的人行道上，路上依旧有很多车。她至少提醒了我三次一定要小心车辆。很快我们依次经过了市场，公交售票点和超市；换另一个方向再走几分钟，便是邮局和银行。银行果然关着，据她说是因为万圣节延续四天，也包括了这个周六周日。不过还好我们最后在邮局以7.24的价格换到了库纳。100欧就是724库纳，出来后小姑娘说你换这么多钱简直可以买下一家商店，我笑笑没有说话，似乎从这时开始我们就该逐渐习惯这里人夸张到可爱的表达方式——库纳和人民币币值相仿，七百块在国内能买个store吗？
安顿好后，下午便去萨格勒布上城转了转。买了些当地的小纪念品，发现萨格勒布的物价并不是想象中的低廉。返回前遇到一个巧克力店，紧挨橱窗摆着的黑巧克力看上去很诱人，价格也不贵，就进去了。
那个热情开朗的女服务员和我年纪相仿，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便显得更有活力了。她在我周围绕来绕去，一会儿搬走地上的一个购物筐说别绊到你，一会儿给我推荐各种各样的食品。有一款巧克力蛋糕在搞活动，她自己也买了一份，说着还把柜台上那单独的一袋拿起来show了下，证明自己没有撒谎。我决定也买一袋后，她便更开心地描述里面是什么样的形状和口味，虽然没太听清楚，我还是被那快乐的情绪感染了，到最后也没舍得拆开来吃，带回了慕尼黑。
结账的时候，我想破开那200库纳的整钱，她用夸张的表情地说这真的很难找开，而在得知我零钱确实不够的时候，她马上拉开抽屉表示可以找零，但决不忘补充几句"You are the special one" "Nerver for a second time" "Only for you" 我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前台女儿发的那句“我们只让你10点入住，别的客人通常都是下午3点”，有点忍俊不禁——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本该再熟悉不过这种说话的小伎俩和小套路，但即使这样，在她这里，我也是心甘情愿被小小地“trick”一次吧。
晚上回房间，洗澡的时候发现浴室只有一瓶沐浴露，没有提供洗发水。倒出来一些，浴液很稀薄，明显里面掺了水。这是我第一次在booking遇到这种情况，它绝对不算什么大事，我只是出来后和妈妈吐槽了一句，也就过去了。但是现在我似乎对这些事有了多一层的认识。
细细品味东西欧人的行为和思维差异，不得不说这背后其实是个严肃的话题。在经济发达的国家和地区，超市里的食品饮料和生活用品都比欠发达地区更便宜（即使折算成同种货币的可比价格也依然如此），据说这是因为大宗蔬菜食品会有政府补贴，以保障他们的每一位公民无论贫富都消费得起生活必需品，这大概也是高收入国家有能力带给其子民的一项福利吧。而在克罗地亚这样的地方，人们收入偏低而物价偏高，只需考虑恩格尔系数这样的基本概念，很多事情便能够解释了。国内情况和后者更接近，可能这也是为什么我看克罗地亚人觉得更亲切，我们同处于发展中的社会，为国家有朝一日能实现西欧那样的生活水准而全力奔跑着，这个过程或许很漫长或许很痛苦。千万人透支着自己的身心健康来支撑一个国家在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微不足道的进步。这其中的艰辛，是那些发达国家朝九晚五周末度假、动不动就就高喊自由至上呼吁工会罢工的人所体会不到甚至想象不到的。
所以我不但十分理解那句为生计而有些讨好似的“only for you”，以及诸如稀释沐浴液的这样的小心思，更多了些感同身受般的心疼。我也实在无法简单地评判每个地方居民的素质高下，他们只是处在这样一个历史阶段，你不能跳脱出整个国家和时代的背景去控诉这里人们素质水平的提升为什么没有率先走在国家发展前面。
直到离开我依然觉得萨格勒布是个可爱的城市，我宁愿相信遇到的小偷不是克罗地亚人。虽然这里的公路很窄车速很快，但司机和西欧国家一样有意识地礼让行人；虽然我在这里看不到装潢华丽的建筑反而更像走进了国内的小镇乡村，但切实体会到了人们对信仰的虔诚，以及对外地游客恪尽所能的真诚和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