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跋涉（11）：

旅游合同

2015年7月9日。

中巴车将我扔在一家宾馆门口，扬长而去。

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热情洋溢迎过来，还帮我拎上行李。他叫阿木，旅行社的接待经理。又是一个四川人。

我的想象中应该是到公司签合同的。不到公司，我怎么确认你的身份，怎么保障我的权益。阿木说，之所以到宾馆来签合同，是为了方便客人。他们公司离我住的地方还有一定距离。我还想问为什么不安排我住到离公司比较近的地方，但看着他一脸的诚恳，就不想为难他了。

一直在旅行，但几乎不找旅行社了。对我来说，旅行应该包含冒险的成分，被包办了行程的旅行，将失去旅行的某些意义。这次到西藏，一来担心语言不通，一人独行会有困难；二来担心初到拉萨可能会因为高反而出现身体故障；三来也为了图点方便，于是出发之前在网上联系了一家旅行社，还预交了伍佰元的定金。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准备在拉萨呆几天，到日喀则呆一个晚上，然后经由林芝、波密和然乌回云南。旅行社给我安排的行程，只到然乌。在之前通过网络与旅行社联系时，已经明确，我不参加购物，属于“纯玩”性质。这样，旅行社为我提供的服务很简单，主要是住宿和交通。

一开始我对阿木还比较满意，看来他对业务还算熟悉，能够解答我提出的一些问题。他诚恳的态度，也赢得了我的信任。当我提出签分段合同的时候，其实还有试探的成分。他作出的解释似乎也有道理，我也就没有坚持。随后我提出支付部分款项，余款在旅行结束时支付，他表示有困难，说要请示老板。最后我也没有坚持。

阿木很急于签订合同，这我也能理解。前几个月雨燕买房子，就被中介“逼单”，结果留下一些问题。我试图对此保持足够的警惕，尽量避免签字之后才发现重大问题，于是装出很慎重的样子。其实对于这些强调细节的事务，我历来就是弱智。整个旅行合同，虽然与旅行社有过几次协商，但对细节我一直马大哈。除了自己需要明确坚持的几点之外，具体细节总是听之任之。什么交通工具，住宿什么标准，行程的衔接等等，都是旅行社提出来的。对一些具体事务我确实不是很在意，吃点亏占点便宜又有什么呢？太注重某些局部，可能会在总体上失误。不过，有些东西我倒是很在意，那就是不要让人将自己当成傻子。可是，事实上自己对细节并不在意，就已经是傻子的做派，别人不把你当成傻子还能当成什么呢？

东一句西一句与阿木闲扯着，阿木的神色越来越着急。就装到这儿吧，签字。落笔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合同文本首页的公司名称与公章不一致，这可是个大问题。于是我提出看看阿木的工作证，他说才来公司不久，还没有发工作证；我又说那看看身份证，他说身份证因为办什么手续上交了。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合同没法签。这个问题对于旅行社比对我要严重一些。就我而言，不过是再找一家旅行社，或者干脆不找；而对于旅行社来说，他们在我身上所下的功夫算是白瞎了，尽管他们失去的只是几千块钱的收入。

阿木也无计可施，无言以对，很惶恐的样子。我居然有了某种愧疚，好像是我在为难别人小孩子一样。于是我给阿木出主意说，给你老板打电话，要他将资质证明带过来，如果有资质证明，我就跟你们签合同。其实我这样说，一是给阿木一个台阶下，二来也是自我安慰一番。即使他们能拿来资质证明，我也无法证明其真实性；即使能够证明其资质的真实性，还是无法解释合同中名称不相符的问题。我在网上跟他们接待生谈合同的时候，他们生怕另找他人，跟我讲别的旅行社只是挂牌，而他们才是正规的公司。我一听就是胡扯。这不过的恶性竞争的小小伎俩。他们明明就是挂牌的公司。

大概十来分钟的时间，他们老板来了。如果严肃办事，我是不是还要看看他的身份证件及任职证件呢？经历过前面的事情，看来有此必要。但这种想法我只是稍微萌生了一下，就被抹灭了。老板姓曹，四十来岁的样子，说是山东人，在西藏当过兵。我又想跟他套套近乎，因为我大弟弟也在西藏当过兵。老曹似乎更加急于将合同快点拿下。他带来了营业执照复印件，似乎还有一个别的什么文件。说实在话，我对这些东西本来就不门清，所以也就没有特别注意去审查。

老曹说西藏民风质朴，于是在此从事经营活动的企业也沾染了诚实守信的风气。他这显然是利用西藏人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对此当然不以为然。在商言商，这是商人的信条。不过他说他是山东人，当过兵，对取得我的信任还是有一定影响。还有，因为我结束西藏之行后要回云南，他说他会帮我联系去云南的车子，又说他的副总是云南人，改天请我和他见面，一起吃饭。我心知这只是说说而已，并不在意。我本来就是一个随和而不讲究的人，即使没有这些，我还是会跟他们签订合同的。

付款的时候似乎出了点问题，两次输密码都不对。我心想这个合同也许确有问题，付不了款也就算了。但这样想的同时又觉得自己不够诚实，甚至有了小小愧疚。密码终于对了，六千多块钱就这样进入了别人的腰包。明明是交钱给别人，我还把自己千里迢迢带来的苹果与他们分享。还是有些心疼，有些不放心，尤其是看到阿木和他的经理离开我的房间头也不回的时候。

晚上，怀着些些忐忑给阿木打电话，询问关于后面行程的具体安排。阿木的态度显得很诚恳很实在，这打消了我的一些疑惑。从他的口气中，我知道旅行社只是接收了我这个散客，随后会将我拼到其他团里。对此我很是不舒服。阿木解释说，拉萨的旅游就是这样的，旅行社只负责接客，随后的交通和导游是由单独的公司来处理的。阿木一再保证，随后的安排会严格按照合同处理，一定会让我满意。我接受了阿木的解释，放心了很多。

在西藏的第一个晚上，我度过的居然是一个无梦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