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海地王》中大量内容涉及“风水”,小说中反复提到《地理辩正》对崔浩的影响,请问,我们该如何认识中国的风水观?小说中还有大量的饮茶描写,您对茶道的描写是为了表现什么呢?
葛 红兵:风水无处不在。人在天地间,要造房子,才能呆得住,这很特别,我们这个民族就有一种智慧,怎么才能让自然更合适人类居住?我们回答了这个问题,德国 人也很重视中国的传统风水思想,甚至有个市政厅的改造就是按照中国风水思想进行的。我们自己却老是自惭形秽。这个不对头的。风水的根本思想是:我们要顺应 自然。《地理辩证》也是我反复细读的文章,我在小说中的引用,都是我仔细思考的结果,其实,细看小说,你会发现,《地理辩证》是一本关于人生的书,它教你 在失败的时候不要气馁,养气可以待命,它也教你在成功的时候不要过于看重物质的成果或者所谓的名声,盛极而衰,万物都是如此。崔浩在狱中细读地理辩证,得 到了人生真谛,就是这个意思,小说中都写了,以前我写小说,主要参照是《圣经》,后来我觉得要和中国人对话,要写中国的思想,《地理辩证》、《心经》等 等,所以,你会看到,我想把当代“故事”和中国人的历史“智慧”结合。
饮 茶,则是一种修炼。写官场、情场、钱场,我都用茶了来做暗喻,有人习惯铁观音,救世度人的感觉,有人习惯大红袍,红袍加身的感觉,等等,茶道里有真正的人 生道理。我现在也到了这样的年龄,说话不愿意说满,读者能体会多少,是多少。所以,有的读者看了晚上或者报上的连载版,就说,我看完了。我说,不对,小说 是文字,是禅悟,这里曼妙的在这些被“情节”连载删掉的部分。
越是写茶,我就越是佩服庄子,他的行文方式,用树、鸟、水等等为材料,构筑了一个丰满的哲学世界,我写茶,写藏族少年,等等,都是这个意思。
我 写茶,是真的崇拜茶,热爱茶。有些人乱写,我一眼看穿,觉得很可耻,最近看到一个很有名的官僚作家,省级作协副主席头衔,写了一本专门的茶的小说,我一 看,完全是瞎话,里面的有这样的情节:异性繁殖茶树,那个做实验的人竟然是用电风扇在两棵茶树间吹,让他们授粉,这完全是胡扯蛋;另一个情节更扯淡,竟然 茶博士的比赛、考题,是闻出和品出“乌龙茶”、“铁观音”,扯淡的可以啊,完全不懂茶的人,要知道懂茶的人,茶痴,茶博士,肯定是把产地弄成得很通,通到 那片山洼、那几棵树的,品来品去,这是铁观音,这是乌龙茶,这不是鬼话吗?这种乱写,就是对茶的亵渎。
1、作为沉寂四年的畅销书作家,是什么样的机缘使您萌发了创作《上海地王》这篇小说的呢?这本小说对您自身来说,是否有特殊的含义?
葛红兵:人的一生在30~40岁,会遇到比较严重的金钱问题。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儿,得考虑生计。这个时候,我我开始思考股票和房产,考察它们,我先后写了两本书,一本《财道》,这是第二本。我希望它们能给和我一个年龄段的人带来同样的幸运和思考,我非常感谢这两本书,让我从学究、自我的圈子里走出来,变得社会化,而且更能负起责任。这两部书,可以说是我的心路历程的概括。因为有研究,所以写,因为写所以我的生活也改变了,比如,对股票的看法,对房产的看法,其实,我们这一代人,要感谢房产和股票,没有它们,我们什么都不是。我现在发表的文章,关于地产的文章,都是这种研究带来的。当然,也有心态的原因,的确变化很大。一是有写个人,到写社会。渐渐地看得多了,对自己的个人情感看得淡了。对社会看得多了。二是短时段的看得少了,长时段的看得多了,看几年的,觉得没意思,要看,就看个10年,100年,《上海地王》整整就写了5年,拿到上海协作的重点项目就已经三年,不是现在临时抱佛脚,选个热点房产题材写,而是我在5年前,就已经意识到这要成为中国社会问题的核心,要好好研究,我研究了100年上海地产史,和美国比较,和香港比较,慢慢地得到一些长时段的看法。三是写情感到写人生。我想写一场完全的人生,一个可以透观整个时代的“人生”。有人说,写《上海地王》是应景,不是。我写了5年了,从05年就开始写。但我不是要写一部纯文学的作品,我不是要单纯地写一个虚构的小说,而是要写一个时代的隐秘,我的小说要能成为行为指南,比如对地产问题的行为指南。弄清楚了地产史,我就知道中国一线城市的地价最后一定会和国际水平看齐,看三年,看不出,看15年,就能看出来了。这个过程还要持续大概15年左右。现在房价下跌,依然是买入的机会,而不是卖出的机会。从地产看时代,是我的希望。我觉得,这个是一个好入口,让我能看透很多东西,比如财富的积累,等等。很多人蒙在鼓里,不知道真相,被时代抛弃了。当然,我不是没有批判,而是说,你要先知道真相,再批判。
1、您在自序当中写到:“我以为土地是解开20世纪下半叶以来中国社会之真的最有效的钥匙,我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将在对土地的种种方式的变化中开场,也将在未来我们对土地的重新审视中结束,城市和乡村因为土地会割裂,也会在土地中和解。”纵观历史,在中国,似乎每一次伟大的历史变革都与土地有关,相较于其它国家,是否只有我们国人如此依赖土地?您认为中国人对土地有哪些特殊的情结?什么原因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葛红兵:中国社会一直在土地集中、分散、再集中的恶性循环中“循环”,49年左右是一次,1980年代初一次,现在又在经历一次,但是,很多人还没有看清楚这种循环的真意义。本来土地是可以通过市场调节的,但是,在中国,我们要问的是:“为什么,每次,我们都是用政治和暴力来调节的?”中国是世界上人口土地资源比最差的国家之一,以前我们说我们地大物博,现在我们意识到人均,我们是土地贫瘠国家,也因此,土地在中国显得特别问题突出。另外,就是政治,中国的土地制度是公有制的,其实,公有制的核心现在已经不是国有企业,而是土地,但是,我们要知道土地依然是有限的,本轮城市化,我们卖出了多少土地?多少土地通过“70年”地产变成了居民财富?还有多少可卖?这就是问题,多数人还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不知道制度框架可能会改变,而且无法回头,如果真是如此,未来会怎样呢?从这个背景来看,物业税将是必然的,先卖给老百姓,到了老百姓手里之后,没得卖了之后呢?拥有税就是必然的了。这是中国过去、当下土地问题的要义。这个要义中还有一个是将来要支付的欠账,我们欠农民的帐,这轮城市化,我们没有让农民分享财富增值的成果,我们几乎是无偿地拿走了农民的土地,但是,将来这个欠账是要还的,怎么还?有多少人想过?恐没有人想过。所以,我说的是,结果还没有出来,还在路上,要等我们预支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可以知道的是:中国的城市化还有20年左右的快速过程,中国的城市扩张还有3亿人左右的规模,上海的地产价格历史上高于东京和香港,未来肯定还会高于它们,所以,房价的神话还有结束,现在还是中段。这些观点跟我对100年地产史的研究有关,跟我对共和国城乡二元结构的研究有关,我写过不少文章和论文。我的看法:把土地还给用地的人,土地不给用地的人,用地的人只有破坏土地的冲动,没有保护土地的冲动。小产权房实际上就是农民对现有制度的抗议,不放开不解决,这个地方会爆发大火球。顺应形势和农民的要求,及时改革,我在小说中写了不少这个内容:依靠无偿从农民手里拿地的城市化差不多走到头了。
1、在《上海地王》这本书中,您为读者描绘出中国城市化发展的主脉络,特别是中国改革开放30年,中国地产大发展的这30年,当中国城市拔节而起,30年中国3亿人进城,这段发展之路,被诺贝尔奖获得者、美国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Joseph E. Stiglitz)认为是21世纪初改变了人类生活的大事件。对此您怎样看待?
葛红兵:我专门写过文章。一是放松了户口管制的中国人,迁徙自由、工作权得到落实的中国人,现在还在往城市赶,这个过程还有20年快速发展期,10年左右的匀速发展期;二是未来30年可能是城市化和乡村化一起出现,部分人返迁乡村。南非曾经试图让黑人在城里打工,但是居住在乡村,他们失败了,政府在乡村造很多房子,希望黑人回去住,失败了。中国曾经希望在农村为农民保留住宅和农地,让他们在城里打工,然后回家养老、居住。现在暂时是成功的,上一代打工仔是这样的。但是,现在80、90后打工仔可能不接受这个现实,他们要更多的权利,比如城市定居权,国民待遇,等等。我的研究,我们可以人为地推迟这个过程,但是,不可能不让它到来——农民会发现他们的体力劳动被贱卖了,他们的土地被贱卖了,他们会有要求。当然,抛开这些,我们说,斯蒂格利茨说对了,中国3亿人进城的历史,是为人类生活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让地球为之感到骄傲的贡献,1979年还饿殍遍地、还在冒死往香港偷渡地方,现在崛起了世界级都市群,香港人、台湾人在回内地工作,洋人现在在中国偷偷打工,等等。3 亿人的命运,是中国为人类作出的贡献。但是,我们不能太骄傲,好的城市化是最终让农民享受到了真正美好生活的城市化。
1、《蜗居》热播后,有网民对号入座找出了现实中的疑似原型,据说,您在小说最后一稿改掉了几个地名和人名,《上海地王》的故事和人物有现实原型吗?
葛红兵:没有具体的原型。但是,我研究过30年代上海地产,70年代香港地产,以及近30年来中国地产富豪的传记,也采访过很多专家、学者,读过大量地产经纪的书,我所有这一切都是希望我的小说是和时代结合的,我跟我的朋友说,我是上海迄今为止可能少数几个最最忠于现实的作家,最愿意匍匐在现实的门边,仔细谛听现实的声响的作家。做调查、做访谈,作家中可能我是最多的那种吧。其实,许多作家都和现实不搭界,躲在书斋里乱写,有的人信口开河,我看得很多。我写5年,改了无数遍,大概有7、8遍,而且,我不着意写人,我不完全在意写人物,我在意的是人物背后的驱动力量,所以,他们代表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在看这个。人物最终是渺小的,但是,渺小的人物中有英雄和枭雄的性格,我们可以写,但不能把人神化,人只是天地之间的过客。过客如论如何都不会成为主人,有些人占有地产、占有土地,以为他们可以一劳永逸,这是不对的。我反对的正是这种想法。所以,我写人背后的天、地,还有理,这对我来说,才是重要的。
1、《上海地王》和当前热销的《蜗居》都探讨了一个共同的话题:人与土地之间的关系,您觉得您的作品和《蜗居》这本书的区别在哪里?
葛红兵:《蜗居》没告诉,发泄一些没房族的愤恨,还把愤恨转移到一部分贪官身上,它那个思考也叫思考?要看,就要看看制度,那才是本质,要看就要看看历史,那才是未来,要看就看看人性,那才是永恒的,宣泄没有用,反而害人,《蜗居》这样写,就把真相反而遮蔽了,《上海地王》不会跟它跑,而且起笔在它之先,题材有点儿撞车,但是,路线完全不一样,对官场的书写,《上海地王》要比蜗居多,那才是真正跟地产结合的官场么,地产怎么就是由几个贪官搞起来的呢?当然不是。复杂的东西很多,片子的力度其实是不够的,原因也许不在编剧和导演,而在一些背景研究不够的问题,我看完的直觉是“遗憾”,遗憾的是,有些话还没有说清楚。也不知道多少人真能看懂,到底这个片子是误导了观众还是真正点醒了观众呢?很难说。房子本身没有罪恶,房子是人类的大发明,是人类和自然的关系的一种独创模式,动物没有这种能力,所以,不要说房子罪恶,最好赞美房子。没有房子,我们在赤道附近和近极地的地方,就无法生活,人类也不会有这么伟大的文明,人类的文明都是在房子里创造的嘛。中国的房子有点儿特殊:一是土地制度,比如中国的土地公有制,再比如,中国的乡村和城市土地的二元分割体制。这个特殊的国情我们要正视。总的说来,目前的房产格局,比“国家配置”时代要好,国家配置、福利分房的时代,上海人要到50岁,才有三室一厅分,而且还得是高级知识分子,或者处级干部,多数上海人一辈子只能“一家人住一间房”里,我经历过那种阶段,刚工作那会儿,就是一间过渡房。现在,房价看起来很高,多数人在喊买不起,但是,我们要看到现在许多年轻人,甚至一些20出头的年轻人,刚刚开始工作的年轻人都有了自己的住房,比起他们的前辈,50岁才有房分,他们现在就住进去了,尽管要为此付出一生还贷的代价,也依然可以说:这是一种进步吧。当然,这种进步是有代价的,有些代价本来是不应该付出的,仅仅是因为体制上的原因,这一代人付出得非常多或者特别地多。和他们的父辈比,是差不多的,他们的父辈为“社会公积”做了非常多的贡献,现在这一代人也在为“社会公积”做贡献,比如我们现在的城市建设水平,各地基础建设水平等等,这是西方60年、100年的成绩都赶不上的,这是他们的贡献。但是,从未来看,他们的子孙会享福很多,相对付出得较少,如果这些财富不外流,不向特殊利益集团集中,将来会回馈在他们的子孙身上。日本和中国台湾,就有这个先例,只是在中国,因为体制原因,这种情况被特别放大了。但是,《蜗居》这些东西都没有弄清楚。
1、在您看来,造成如今高房价的畸形经济的因素是什么?
葛红兵:我还是要重申,今天看房价高,未来看,房价不高。我们只是被一些有钱人绑架了,他们是从未来看房价,而一部分无房族,是从过去看房价。以三年前的眼光看房价不敢买,以三年后的眼光看房价,抢着买。这就是现实。但是,我们被绑架了,更有钱的人绑架了没钱的,这是根本。中国人有一种特殊的民族心理:有男孩的家庭,必须为孩子准备婚房,否则,娶不到儿媳妇,现在上海人不敢生男孩,因为男孩是“建设银行”,女孩才是“招商银行”,这就出现了一代人买两代人房子的现象,这也使得对房子的需求放大了,放大了一倍。再次,中国的社会经济制度决定国家资本相对集中,民间资本保值增值的投资区域非常少,煤矿不能投了,就来买房,电信不能投了,也来买房,钢厂不能开了,来买房,民间资本积攒一点,就聚集到房子上,房子只能是畸形地高价,用畸形高价消耗掉民间资本。所以,我的意思是要尽快开放人民币对外投资渠道,让民间资本出海买房、买地,我们去新加坡、马来西亚、澳洲,会发现那里不少房子、地产是由日本人、香港人、我国台湾人买下的,这个是他们适时地退出资本出海的自由政策结果,我们也要尽快学。
物产税不是好办法,看起来劫富济贫,但是,最后我们会 发现,它是针对所有人的,没有人能逃过税的诅咒。穷人享受到税收的保护就能变富人?房价高的根本原因是:地价高,而地在谁的手里?地在强势力量手里,垄断着,价格不高是不可能的。这个过程还有20年吧。大家要做好准备。
1、《上海地王》中描写了很多房地产商营销的手段,可见您前期做了大量的准备,对房地产业也是非常了解。问您一个广大读者都关心的问题,在房地产如此动荡飘摇的时候,对于工薪阶层的百姓来说,租房还是买房?
葛红兵:是的。我亲眼见过很多,营销团队到场,把房价平地拔起一倍来卖。但是,这种营销针对的其实是人性的弱点的,要克服人性的弱点,比如虚荣,他知道你虚荣,就给你虚荣的感觉,“……豪庭”这样的名字,就针对你的虚荣来的,等等,“概念”都是这样造出来,欺骗我们的,我们买房,如果能看透这些,营销手段又能耐我何?还有一些,是属于低劣的,比如雇几个人排队,造成抢房的假象,等等。
但是,我还是想说,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供求比,现在是房子供不应求,地供不应求,是真的没地?也不是,农民手里的宅基地多的是,可供开发的地,也不是就没有了,人口增长的极限中国人,大概是16亿吧,有限度的,关键是制度,把这些地释放出来。我还是要说一句话:开放商能挣的钱是有限的,它挣了钱,还是要买地,买地造房卖房之后呢,有了钱,挣走了吗?还是要买地么!所以,任志强有时候是真的在说真话,多看看他的博客,是好事,让我们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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