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书》第三讲(下)
德不仅含有仁、义、礼、还应含有智,也就是说,具备仁义礼智信五常的才能有资格称之为德。什么叫智慧,我们经常也说仁义礼智信,这本书就叫通书,通书也叫智慧之书——“通曰智”。
什么叫通?佛教说,通就是没有障碍,无障碍肯定就是有智慧。有的人好象没去学什么智慧,但哪里都行得通,这叫本身就很有智慧。有的人学了一肚皮智慧,却通不了,这其实是最没智慧的,所以关键就是通。
通,首先要反省为什么在生活中不通?有的人在生活中八方碰壁,冤家对头很多,就是不通,有障碍就不通,不通就是没智慧。为什么运气不好,什么原因造成障碍?要找主管原因,内在的原因。
以前禅宗里面著名的公案:法眼祖师掏井,井老是没成功,井眼老是被沙子堵住了,法眼禅师问:“井眼不通被沙碍,法眼不通被什么碍?”徒弟就回答不上,请师傅开示,法眼祖师说:“法眼不通被眼碍。”
我们平常真正遇上的障碍都是自己找的,自己的性格是自己的障碍,自己的所知就是自己的障碍。实际上那有什么障碍?我们经常说,所知障,你所知的,认为自己有威风有钱有官,这个都是障碍,成了自己的障碍自己还不知道,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威风。
性格上的障碍很明显,关羽骄傲失荆州,张飞粗暴被杀害,宋江为什么被人看不起,宋江太虚伪。在社会生活中,每个人不可能达到无碍,有的人很吝啬,吝啬就是他的障碍,有的人疑心病中,疑心病就是障碍,性格上的贪,贪嗔痴慢都是自己的障碍,哪怕是一些嗜好,不良的嗜好都是自己的障碍。
有碍,就叫不明智,有碍就不通。真正的通人,学术上的专家通家那真是不得了。 三教要通,四库全书要通,通看一遍,学问的几大版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无一不通,这个很不容易。真正成为大师的,都站在当时文化的最高峰上,必定是一个通家。老佛爷通96种外道,站在当时印度文化的最高峰,他才能成佛。辩呢,没有一个辩得过老佛爷的。中国的孔夫子也是通家,没有一个强得过他,别说他,就是七十二贤人,在诸侯之间,也是第一流的,都是通家,当时的六艺,诗书礼乐易春秋,可以说是当时中国文化的总汇。你能说孔夫子不是通家吗?他都通。
当然,老子、庄子、孟子、墨子,先秦诸子,严格来说,都是通家,包括隋唐以来的佛教大师,天台宗的,华严宗的,唯识宗的,包括禅宗的,都是通家,儒家道家的文化都是他们的基础。儒家的大师也是通家,朱熹、二程,包括苏东坡都是通家。但近代,西方文化,科学技术我们也不能一点都不知道。通,不是说要成为专家,至少要知道常识,世界史应该读一读嘛,西方的政治史,经济史,科技史,美学史,应该多读几部,中国的这样的书应该读通几部,我们的知识面就奠定了。现在信息大爆炸,当然不可能全部读完,社会这么几千年的信息,不可能象电脑一样把它全部装在硬盘里,我们也没有那个能耐,但多读几部,就通了。通,也是一种神会。比如说,请人吃饭,在广州最好的饭店,点一千样菜,不可能每样都品一点,每样品一点肚子都会撑破,好的尝一尝,一般的拿鼻子闻一闻,就可以了,这个也算都品味到了,这是量力而行。对文化也就是这样的,有的饱餐,要当主粮主菜,有的也就闻一闻嗅一嗅,也就可以了。通过这样通盘而观以后,智慧就得以提升,这个智慧就是无碍的。
真正的智慧,真正的通,最后还是回到道德经那句话: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搞学问是加法,多多益善;学道是减法,减到一无所有,减到零,最后才无为而无所不为。所以,“通曰智”,这个也是一个悖论:一方面需要尽量地去拥有知识,但是,又要把一切的知识都全部放下,回归于空。这是同步的,缺一不可的。光是空空如野也不行,幼稚园、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还是要读出来,读完之后还是要放下,实际上,我们现在也都放下了,这里读大学的人很多,有几位能把以前的知识重新记取?早就空空如也反朴归真了,所以,怎样在通和智之间找到桥梁,这个非常重要。有和无,空和有之间,这个关系很重要,学中观的谈空谈有谈得一塌糊涂,空,空又不对,有,有又不对,非空非有,即空即有,真空妙有,妙有真空,这些都是文字游戏,逻辑学上游戏,最多赞美你深懂辨证法,结果这些都是一个一个的念头,和真正的空,真正的有没什么关系,我们怎样去感知那个有,那个空,是我们的念头功夫。好好去领会,好好去把握,使我们真正地成为通人,成为智人,真正的通人和智人才能真正地驾驭知识,真正地驾驭财富,才能驾御权利,才能驾御复杂多变的局面,才能带领大家走向光明,为社会开创光明。
智,非常重要,我经常说,仁义礼智信,如果失去了智,那就成了呆子。仁义礼信没有智就成了不良资产,有了智,这个不良资产就变成了活资产,就能产生利润。
老佛爷说法49年,就是谈智慧,其他都是智慧的派生物,六度波罗蜜,是以般若波罗蜜为核心,没有般若波罗蜜在其中,另外五个波罗蜜都可能成为外道的形式,只有般若波罗蜜,才能直通佛法。真正的佛法,核心必须是般若波罗蜜。
德不仅含有仁、义、礼、智,还应含有信。“守曰信”,守就是定位,就是自己的操守,我们的价值观念,我们的行住坐卧,释放给外部的信息应该怎样?首先就得讲信用。信的覆盖面很广,要有信心,有定见才有信心,没有确定的价值观念,信什么呢?那是漂浮不定的。
人与人交往,需要信,仁义礼智有没有都不很重要,关键是要有信,一个人如果没有信,就完全没有必要与他打交道。一次无信,两次无信,还可以容忍,三次以上无信,我就毅然地不再和他来往。与无信的人打交道完全没有必要,一个人无仁无义,只要讲信用,我还愿意和他交往。只要有信,你就不会吃亏,就有建立关系的基础,这个因缘就可以固结下去。
温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里,说要建设诚信社会,我们现在都在抱怨社会的诚信度越来越糟,怀疑面从基层慢慢越来越高,政府的诚信、企业诚信、机关的诚信,乃至夫妇的诚信,父子之间的诚信等,都打问号,都很麻烦。这个信离不开守,守什么呢?就是守着吃亏,信就是吃亏的事。,俱信也是得益的事,一个人没有操守怎么能行呢?操守,要守着,守此失彼,守了这儿就失去了那个,今天,大家到这里来,守信了,但其他的地方不能去,去了就失信于这里了。这个也是一个价值观念。
平常讲,我们守什么?学佛法的要固守佛法,学儒家的要固守儒家,共产党员要固守党章,公民要守宪法,企业要固守企业的宗旨,在社会上要守仁义之道,要有礼仪,有信,要把这个守住,你才能成为有信的人。如果一个人无信的名气传出去了,大家都会鄙视他、蔑视他,谁也不愿戴上无信这顶帽子。
但是,社会上的诚信度又非常糟糕,所以我们要从我做起,从自己身边做起,逐步影响周围的环境。也不可能说几个人这几天功夫就把全中国扭转过来了,这个很不现实。社会上很多人以无信为荣耀,以骗人为乐,以不守信为乐,今天把谁吭了,把谁蒙了,把谁忽悠了,就很欢喜,象中了大奖一样,看到这些人,我感到非常悲哀,无论怎么样,哪怕我们自己吃亏,都应该守住一个信字。信守不好,人将不人了,和禽兽差不多,实质上,禽兽动物之间,同类之间,还是很讲诚信的。
易经说:“天道变化,各正性命”,“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性,按照我们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人的性情结构,用佛教的话来说,性就是第七识——末那识。性跟智慧还不一样,人就是这两部分构成的,一个是理智活动,纯数学、纯物理学、逻辑学,还有工程技术这些都是理智活动,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感情活动,感情的东西、道德的东西,这些都是性上表现出来的东西,贪嗔痴是性上的东西,酒色财气是性上的东西,一个人道德深厚,是本性好,第七识干净,道德就好,如果第七识污染严重,那性上就很糟糕。
“性焉安焉之谓圣”,如果见一个人很安详,神闲气定,这个人就觉得舒服,如果见一个人慌慌乱乱,烦躁不安,气急败坏,那么,我们就觉得这个人不舒服。焦虑、忧愁、恐惧等等这类性上的不安表现其脆弱无能。我们看到一个人,若感觉到他灵魂之中有深深的不安,我们就要引起注意,一定要把它化解掉,要是得了忧郁症,得了神经病也不好。甚者突然拿把刀子乱砍,人体炸弹、或者突然要跳桥跳楼,这也不吉祥。我们看一个人眼神安定那肯定是吉祥的,如果一个人眼神不安定,那就不好,不吉祥。
“性焉安焉”为什么谓圣?大家都知道达摩祖师的公案,二祖慧可法师见达摩祖师,求的是什么法呢?“我心不安,祈师与安。”就个求安心法,就这么一句,开创了中国一千多年波澜壮阔,成就了无量圣贤的禅宗法门,禅宗说高,高得不得了,说简单,也简单得不得了,就是安心而已。心安了,就可以得道了。怎样安心?“性焉安焉之谓圣”,我们一定要看朋友之间眼神中有没有得安?如果每天都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无论你干什么事,心中不安很难成就自己,到庙里去,你们看看老佛爷的相,佛菩萨的相,很安详,安详里大有文章。一个安详的人,你找不出破绽。如果一个人眼神不安详,那破绽已经露出来了,稍微投石问路,探竿引草,试一下,马上就破绽百出,要击败他就太容易了。
性安,怎么得安?还是要在仁义礼智信上,牢牢固守,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现在媒体上说,贪官污吏没有一个长寿的,为什么,心不安嘛,心里恐惧,每天都提心吊胆怕纪委上门,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怎么不得病?怎么不短命。现在老板也是这样,为了企业的发展,为了生存,的确非常劳苦,这个也该好好反省反省,找到自己的定位。
“性焉安焉之谓圣”,这一条非常重要,尽管只是简单的几句,平常我们也可以把他拿到相法来看。平常就是要观察一个人心性是不是得安,得安就好,不得安就不敢恭维。当然,性安是圣人的境界,果位上的事,只有到了果位上,才能象庄子所说:“入火不焚,入水不溺”。火,红红火火,发财走运不会把他废掉。入水,水往底处流,倒霉祸事不会使他完蛋,还能安静平和。达到这种境界才是真人,是圣。
如果达不到这样,那就“复焉执焉之谓贤”,往这条路上走,这个就叫修行。顺着释迦牟尼佛的足迹走,顺着孔夫子的足迹走,要复性。唐代李翱,与柳宗元、刘禹锡齐名,写过一篇《复性书》。书中说我们的心性本来就是好的,人之初,性本善嘛。后来一被污染了,使我们被污染的心性重新纯洁起来,这个叫复性。
“复焉”,就是把颠倒的事情再颠倒过来。“执焉”,千万别分心,千万别开小差,别当逃兵,如果能一直沿着克己复礼的路走下去,就是贤人。我们评价一个人是君子是贤人还是小人,就是看他有没有反省功夫,能不能克己复礼。不要总是找理由文过饰非,找一万条理由包装自己,一个人,别人提意见,一定要善于接受意见,善于反省,知过则改。过,错,专门有章节来谈这些。
我们修行,我们的提升,实际上没有其他的路,就是一个改正错误,我们一辈子把自己的错误改正得越彻底越成功,我们就越圆满。所以,成于圣人,修行得果,就是一个和自己错误作斗争的历史,就是和自己的贪嗔痴慢作斗争的历史,也就是改过迁善的一个过程。
所以,“复焉执焉之谓贤”,敢于与自己的过错斗争才成为贤人,如果天天给自己打圆场,天天文过饰非,这些绝对不是君子所为,真君子一定善于接受批评自己的意见,善于反省,敢于跟自己的过错作斗争,敢改过迁善。
“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神在哪里?我们见得到我们的精神吗?照相机能拍下精神吗?拍不下来的,精神是无形无相的。通过显微镜可以拍摄细菌,乃至分子原子,都发微可见。但是精神,我们的神,我们的真如、大道,最精微的显微镜也没法拍摄下来,“发微不可见”,庄子说“至小无内”,小得不能再小,微得不能再微。
另外,“充周不可穷”,这个房很小嘛,几十个平米嘛,抬眼一看,白云山在外边,举目就见。在飞机上看,地球也就那样。晚上一打开眼睛,银河都放在眼里了,但是看见的这些是不是道呢?不是。是不是我们的神呢?也不是。我们的精神超过宇宙,是“充周不可穷”啊。
宇宙也就是我们眼里的一个视觉形象而已,分子原子也就是我们眼睛里的一个视觉形象而已,最后都变成了我们心里的符号,我们的念头,我们的一个感觉。那么精神本源,我们怎么去见它?大的充周宇宙,小的,微不可见,卷舒自在,收起来极细极微。
“一粒粟中含世界”,汗毛孔里有三千大千世界,放开来看,无穷无尽无量,我们的精神就是这样一种状态。搞微观的、搞量子物理学的、就从电子、中子、中微子这些基本粒子去研究,夸克都要分成两半,用电子对撞机之类的,去破坏这些最小的结构,从极微小处去查看。
最大的,宇宙也就137 亿光年的半径的时空,非常有限,一千亿年也还只是念头中的一个精神符号。一亿年一百亿年以后,都是我们的精神可以自由往来的活动范围,充周不可穷,古今中外前后左右过去未来,什么都是我们精神耍的魔术。
所以,神就是我们的精神,我们也不用到外边去拜神,外边没有神,我们的精神怎样使自己能够成为“神”,把这些弄好了,把这些料理好了,用禅宗的话讲就是明心见性,我们就是神,也就是佛,也就是菩萨,也就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