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邻居(九):纷争


 老家的邻居(九):纷争

2019-1-15

我在农村的日子,我对农村生活的介入和了解,我与邻居的交往,我与儿时玩伴的玩乐,主要发生在改革开放之前。之后,我离家上中学和大学,然后参加工作,与邻居及儿时玩伴的接触和交游就差不多中断了。之后回家,大多只是路上见面打个招呼,以及我请亲友吃饭的时候与邻居及儿时玩伴有点接触。

改革开放之前和之后,老家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仅是道路建设,居住格局有变化,民风民情及人际关系都有了很大不同。大致来说,改革开放之前,村民之间,尤其是邻居之间的关系是和谐而友好的;生产生活中大家相互谦让,相互帮助,大家都一团和气。改革开放之后,各家各户都在奔自己的好生活,努力改善家庭经济状况;以前的那种相互谦让和相互帮助消失了,人们越来越计较得失,家庭之间越来越容易为一些小事发生争执,甚至纠纷。总之,人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被利益所纠缠,团结和谐的气氛越来越淡漠了。以前的邻里关系,因为距离近而亲近;而在大家都斤斤计较的情况下,距离近反而容易引起纷争。

至少到改革开放之后的几年间,我家的老房子都是村里最好的。后来我们兄弟都出来了,就基本上不住了。奶奶去世后,老房子就由姑姑老俩口居住。一来对他们来讲是更好的居住环境,二来他们也是在帮我们看管房子。听说,房子没人住的话,时间不长就会朽坏的。为了让姑姑老俩口住得舒适一些,十来年前我们还花几万块将房子重新修缮一番。整修了场院,修了水窖和厕所,将耳房的土基墙改成砖墙。现在,老房子还比较完好,设施齐全,居住舒适。姑姑老俩口只管居住,有什么事还是我们兄弟来处理。小弟弟经常回家,一是看看老人,二是看看房子,顺便处理一些事情。屋漏了就要翻瓦,灯坏了就要换灯,电线断了要请人来修;还要看看承包地,看看菜园子周边的树木。

最近些年我回去,总会听姑姑讲起邻居损害我们家利益的一些事情。比如陈真龙家的桃树枝叶扫了我家的屋瓦,造成屋漏;赵宝华在我家原来粪塘的地方修水窖;张贵生挪了我家小菜园的田埂,砍了我家几棵杉树;王爱国盖房子占用了我家很大一片自留地,事先没有跟我家商量。最近的一件大事儿,是黄阿锁想占有我家在村中心的一块宅基地盖房子。这事儿后来惊动村委会来调整,阻止了黄阿锁的企图。与宅基地和自留地有关的这些事情,在农村人看来,都是很严肃的大事情。姑姑以为,这些事情,关系家族的财产,关乎子孙万代的生存,都是不得不争,不得不重视的问题。别看都是些小事,但影响重大,意义深远。小事不争,会让人觉得好欺负,会丢面子;一旦丢了面子,就不再受人尊重,就会更加被人欺负,而且人人都会来欺负。一家人受人欺负而不能反击,会被村中人看不起,在村子里就混不下去了。所以,类似的事情一发生,姑姑就会很紧张,就要将我弟弟叫回去处理。

这些年我回去,感觉我们家与邻居的关系一下子变得紧张,变得很不和谐了。最近与我姑姑或我弟弟闹意见的邻居,赵宝华,张贵生,王爱国,都是我曾经很好的朋友;而被我吼过的陈真龙,是我们的长辈,以前至少我们在表面上还是很友好的。现在,大家变得陌生了,有隔阂了,心里有怨气甚至怒气了。其实就我而言,觉得为这些事儿起纠纷很不值得。就算我们的宅基地或者自留地被占了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出来了,没有人还会回去盖房子或者种蔬菜,那些东西对我们都没有多大价值了,实在不值得一争。我父亲当年的态度就是这样的。可是,在姑姑和弟弟眼里,争不争却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它不仅跟财产有关,更与面子有关。不争就是认怂,就会被人看不起,就会抬不起头来。遇到这种事情我就很有些为难。就我而言,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让的不值得一争;但从家庭荣誉的角度来看,似乎又是非争不可,寸步不能让的。“家庭荣誉”的问题,与我的日常工作和生活相距遥远,与我认知和价值观相距遥远;为这个虚幻的东西牺牲于乡邻的关系,是很不理智的事情。所以我现在回去,只希望这些事情不要发生,至少在不要在我面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