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哲学已死的人死了,但哲学并没死
说“哲学已死”的人去世了,他就是斯蒂芬·霍金。但哲学还没死。
《The Grand Design大设计》一书是斯蒂芬霍金继《时间简史》之后另一部重要的著作,在此书里霍金放言“哲学已死”,再次语惊天下。
霍金是物理学家,怎么会和哲学过不去?其实任何学科都是从从综合性的、可以谓之早期哲学的人类知识当中分解出来的。正应了古语所言——反者道之动、从哪里来还得回哪里去、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最终各个学科再一次综合汇集于“哲学”之名下。每一个学科的精英,都是试图从自己的角度看到世界的本真,而本真只有一个,所以很多大科学家最终都成为了哲学家,霍金当然也不例外。
《时间简史》和《大设计》都出自于霍金之手,但是没有人将之当作物理学读本来看,而都愿意将之作为哲学著作来看。霍金对于宇宙的理解最终也是归于哲学,“哲学已死”这句话本身就是十足的哲言,霍金用这句话反驳了这句话,使之成为了一个悖论。
多少年来哲学家都在两大阵营里打转,那就是所谓的“唯心”和“唯物”。哲学的基本问题是什么?至少得益于马克思哲学在中国的地位,多数高中毕业的中国人都知道,哲学的基本问题是“物质和意识谁是第一性”的问题,即唯物还是唯心的问题。
然而不是!都不是!
哲学的基本问题是“什么是物质”和“什么是意识”!如果能够统一了“物质”“意识”的定义,则“谁是第一性”也就根本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被划归于唯物主义或者唯心主义的哲学家们,都在按照各自的方法定义着“物质”和“意识”。因为所有的结论都存在于定义之中,所以,对基本概念的定义话语权就非常非常重要。导向固定结论的定义就是正确的;导向多重结论的定义也被看作是错误的。可以说,对基本概念下定义,其实就是一个“打哪指哪”的文字游戏。
哲学家并不是科学家的最终层次。哲学家继续思考下去就是神学家。因为,大科学家面临的都是连他们这些“人类大脑”都捉摸不透的前沿问题,一般人都觉得看透顿悟理解的“常识”,在“人类大脑”面前都是问题重重,天天烧脑而百思不得其解,不得不感叹世界如此神秘,不信神才怪呢!但他们的信,不是普罗大众的迷信,也就只能尊之为“神学家”了。
可以看到,知识大爆炸是导向神秘主义的时间窗口。在知识平稳积累的时期,大家都觉得已有的知识就是真理了,世界的面目似乎清晰了。而在知识爆炸期,新的知识突如雪崩般袭来,人们难免再次显得弱智和迷茫,在无法理解和消化之时,各种神秘主义就再次找到了生存机会。此时,所谓的唯心主义思潮就会再次抬头。
信息无穷大知识无穷多,所以,鉴于世界上尚存有科学所不能解释之事物,或者出现以往的的理论所不能解释的新现象,就妄断物理学已死进化论已死等等,实在是可笑至极。宇宙是运动的,解释宇宙的科学理论必然是不断变化的,幻想出某一代人或者某一个圣人参透出一套一劳永逸的终极科学理论后世再也不用烧脑费神面对世界,这不过还是得道成仙的异想天开。
不断有人以觉者的口吻生成参透了天机,声称科学已死、进化论已死、唯物主义已死、哲学已死……哀鸿遍野,唯独唯心主义满血存活。但这只不过是唯心主义者的自嗨。唯心主义依旧还是问题重重,丝毫不亚于甚至远超于唯物主义。唯物论者在面对不断变化的世界打哪指哪地改进着自己的理论,而唯心主义者总在幻想现在就得到一套终极理论。而所有标榜自己已经参透终极真理的人,其实不过就是在拐弯抹角宣称自己就是神罢了。
迄今为止,人类还没有找到语言文字之外的思想表达方式和知识传播途径。人类的所谓文明史,说到底就是语言文字的演化史。文明以语言文字的形成为起源,没有语言文字的时代则被看作是原始蛮荒的自然界。人类对外界(头脑之外)的事物的一切感知认知最终都以语言文字加以表达、记录和传承。
人类给于认知的对象,总得有一个描述的称谓即冠名,这类词语也就是文字学当中的“名词”。对于认知的对象和认知的主体,总得有个“名”才行。现在我们说,主体叫做“大脑”,对象叫做“事物”。不要以为起个名是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其实是一件十分烧脑的事情。“道”就是老子在烧脑之后才给予自然规律的一个自己也不知如何命名的权宜之名——“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你瞧,已经说了那个要描述的对象叫做“物”,它又是先于天地而生,那就叫做“先物”呗,或者自创一个新字比如“先+勿”或者“元+勿”之类。
但是!并不是所有有名的都有对应的“实”,有名无实是常态。名词所表达的内容并不一定是“实物”,例如:状态、黑色、相貌、声音、长度、亮度、强度、速度、流量、心情、成绩、烦恼、幸福……乃至于精神、价值、灵魂、哲学、宗教……汗牛充栋,枚不胜举。唯心论者需要回答:当说起这些名词的时候,是什么东西具有的状态颜色性质,必须回答:这些名词背后的“实”若不是物质又是什么?!
哲学界尤其是中国的哲学界,休谟哲学历来被划分到“唯心主义”和“怀疑主义”的派别里,然而这种划分太过狭隘肤浅。对纠缠于物质与意识谁是第一性的唯物唯心哲学来说,其实它们都是“决定论”而不是怀疑论,分歧只在于谁(物质或精神)决定谁罢了,总归是决定论,是确定论不是怀疑论。而休谟哲学却是非决定论,但非决定论又不是怀疑论。休谟既不怀疑物质(事实)的存在,也不怀疑精神意识(价值)的存在,两者都存在,这就不是怀疑主义。但两种存在之间并不是谁决定谁的关系,而是谁也决定不了谁,这也就不是决定论。既非怀疑论也非决定论,岂能够轻易给休谟冠以怀疑主义或唯心主义者之名?
福建龙岩市新罗区地税局副局长廖立忠,网名“空心菜”,多年来在天涯网上发帖,宣扬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廖声称物理学已死、进化论已死、唯物主义已死,自己是真正读懂老子《道德经》的第一人。廖在五年前出版了《世界就是一个游戏》一书。该书请了清华博导、前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副理事长曾国屏教授为之作序。因为廖立忠是1990年武平县理科高考状元,不乏理科功底,在论述上综合了文理史哲西学国学多个方面,尤其是理科方面的知识的大量引用,出版后很是俘获了众多国人的注意力,在国内尤其是关注哲学的人群中形成了一定影响。
在《世界就是一个游戏》一书中,廖先生指出世界不可能是自然生成的,而应该是一种智慧设计,以此否定了以霍金黑洞理论为基础的现代物理学。接着又指出老子《道德经》中“道”就是一个“创世程序”,世界是由四维空间中的造物主编制了“创世程序”运行后逐渐演变而来的。而宇宙大爆炸相当于游戏世界中地图的突然产生;不确定性原理相当于是游戏初始状态的随机性;物体只有在被观测才真实存在,相当于游戏中的地图只有在把鼠标移动过去才会出现在屏幕上;“量子”代表的是游戏中屏幕显示模式的最小像素。物种不是在渐变式地进化,而是在跳跃式地升级,不存在中间过渡物种;物质与精神是全然不同的两个系统;时间是演变进程的刻度,绝对时间是存在的,而不像爱因斯坦说的那样只存在相对时间。
最后,《世界就是一个游戏》还讨论了空间的特性,认为通过心灵修炼可以实现灵魂的升华,有可能超越空间界限升入高层空间中去,就像玩游戏的升级一样。人的死亡,不过就是从一个游戏层级进入到了另一个游戏层级。廖指出人类不能继续走以物质为导向的发展之路,而应该实现精神的觉醒,建立一个以精神为导向的新文明。全面皈依了唯心主义。看完全文,也不过就是创立了和“*轮功”不同的另一番神学说辞而已。
廖把“道”又名为“创始程序”,这种解读本身没有多大问题,只不过是新时代的另一次翻译而已,翻译得还算是颇为得当,但老子的道字本来就是此意。道通理同路,合曰道理道路;路通程合曰路程:程通序合曰程序。故廖把道解读为程序并无新意,充其量不过就是结合霍金的现代宇宙物理学重新对老子《道德经》的一番自以为是的翻译罢了,而没有什么超越。
但是,廖先生只是把问题的层级压在了某一层面的一个点上,而没有追根求源。我们都知道,程序是程序员写就的,那么写(霍金曰“设计”)出“道”这个创始程序的程序员是谁?“程序员”是不是一个“存在”?又该强曰何字?“上帝”和“神”?上帝和神是不是一种存在?既然时间是从大爆炸开始,那上帝写创始程序有没有花费时间?创始程序的运行有没有时间顺序?有没有可能穿越回到创始之前?既然名曰创始程序,就意味着有一个程序运行的起点时刻,老子曰“先”曰“元”,物理学曰“大爆炸”曰“奇点”,总归时间是有先后的,又如何推论出时空穿越的历史颠倒反复?如果创始程序的程序里写着可以时间穿越,我们怎么知道我们现在是在第几轮创世(大爆炸)当中生活着?这个生活着的我们又该强曰为何字?程序设计出来的世界里的我们有没有程序设计能力?比如现实世界里的几百万IT行业的程序设计人员,他们是被设计的结果还是也在设计着下一轮游戏世界里程序员?空心菜借用科幻电影《黑客帝国》解释说,我们人类真的是生活在一个虚拟世界之中。游戏中的东西是“虚”,这没问题,但游戏程序的设计者是实是虚?运行游戏的游戏机和电脑以及坐在游戏机外玩游戏的玩家又是虚还是实?《黑客帝国》影视组的导演演员又是虚还是实?
关于波粒二象性,廖先生忽悠科盲大众说,物体只有被观测时才是存在的!那么,如果一个人在观测另一个人没有观测,它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两个人在观测,一个人说观测到了另一个人说没有,它又是否存在?神汉巫师说他看到了神,而我们看不见,神存在吗?一个巫师说神的旨意是这样一个巫师说神的旨意是那样,神的旨意到底是怎样?
如果人生是被人生之外的程序师设计出来的一场游戏,又怎么知道我们就不是这个程序设计员?如果确实只是被设计的玩偶,如何游戏又有何妨?对自己未来的担忧和思虑又有何意义?一个被设计出来的玩偶会去思考、又有什么必要去思考“人生”二字?所以,老子从不讲道,老子无为,讲道就是有图有为。《道德经》出自老子不过是一个假托而已。或者说,老子号召德行天道,说明有人没有按照天道行事,所以才有必要号召天下,践行天道。那么,如何证明那些没有践行天道的人的行为比如桀纣,也是程序中本来就有的一段?荀子“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又从何说起?
对于“物质的存在性”,不论是老子的“道”,霍金的“大设计”,还是空心菜这样的“游戏”,都无法回答“元”的问题。牛顿说不出谁是第一推动者;霍金也不知道总设计师是谁。解释就只剩下一个字,“神”。世人说牛顿是有神论者而霍金是无神论者,但霍金仅仅是用总设计师之词替代了神的称谓罢了,这个人们用“物质”“存在”“自然”“客观”等等词语表述所认识的对象是没有什么认识论上的进步意义的。
认识世界的过程中,人们的认知长期的陷于一个默认的前提之下,即思想深处的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求知欲,已经在对于人生来说绝对是无穷大(物质量和信息量)的认知对象面前屈服成为“不可知”。不可知则神秘,就是有神论。在不可知论思想深处看来,客观世界就应该是无规律的混沌,而秩序和道理只能是神创。
人生来就有对周在环境的掌控欲望。要掌控,就要首先知道周围事物“是什么”,其次需要确定掌控的方向,这也就是休谟哲学给出的认识论的两个方面——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但当人们对事实判断的复杂性有所感悟,和自己的掌控能力有所担忧的时候,就很容易导向信心丧失,进而倒向神秘主义或唯心主义。但凡自觉掌控天下的人,都自信满满,只相信自己,要什么有什么;而自觉对周边事物无能为力的人,才会寄希望高级的神灵存在为自己的处境下一个“神的安排”的结论。
北京时间2018年3月23日凌晨,“世界杰出女科学家”颁奖典礼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位于巴黎的总部举行。八十二岁的中科院院士(地学部)、古生物学家张弥曼与其他四位女科学家共同获此殊荣,她也是第五位获得该荣誉的中国女科学家。颁奖典礼上,这位82岁的老科学家完全是可亲的邻家老奶奶,5分钟简短诙谐的演讲中分别出现了法语、英语、中文等5国语言,张弥曼长期致力于脊椎动物比较形态学、古鱼类学、中-新生代地层、古地理学、古生态学及生物进化论的研究。她的研究成果刷新了人们对泥盆纪总鳍鱼类、肺鱼和陆生脊椎动物间关系的认识,在世界古生物学研究领域获得一致认可。
在信奉唯物主义的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下的中国人开始对根植于中华古代哲学的唯物主义产生怀疑的时候,位于普遍信奉上帝的西方巴黎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却在肯定着张弥曼对生物进化论的研究成果。这种肯定明确地告诉世人,唯物主义没有死,进化论没有死还在发展之中。
霍金的宗教信仰是一个迷。霍金生前没有人说他是有神论者,但霍金死后葬礼在圣玛丽教堂举行,骨灰被安放在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该教堂在1727年安葬了艾萨克·牛顿爵士;查尔斯·达尔文则在1882年被安葬于此。霍金将与牛顿、达尔文等毗邻安息。而活着的一些人说霍金的理论终结了他的阴间邻居牛顿创造的物理学和达尔文建立起来的进化论!这是烧脑哲学还是讽刺小说?
这些新一代披着各种外衣的唯心主义者,用物质的方式宣称唯物主义已死。饱食了植物学家在达尔文理论指导下培育出来的食物之后宣称进化论已死。在使用按照传统物理学定律研究出来的仪器仪表和飞船沿着按照牛顿定律计算的轨道到大气层外转悠一趟之后声称物理学已死!然而,各种或明或暗的有神论者,最终的落脚点只有一个,即他自己就是神。这种新的有神论不过是重复了几千年层出不穷代有人出的新一代而已。如果不是,如果他也是神设计出来的程序中的一段,他的宣称同样是设计出来而非思考出来的一段戏词——游戏中的一个角色对着游戏中的另一个角色谈道论理,滑天下之大稽——论者没必要谈,听着没必要信。或者说,说与不说信与不信也都是设计出来的,连“无意义”都无意义了!哲学在此变成了一个游戏中的角色告诉游戏中的另一个角色——我们都是被设计出来的,胜败生死都是游戏!
但终极的哲学不是这样!终极哲学要追问的是:游戏的设计师是什么、运行游戏程序的硬件到底是不是“硬件”、操控游戏的人以及他手中的鼠标是不是可以名之以“物质”。无论是学界把老子的“道”解释为设计还是民间把它解读为程序,都并无哲学意义上的进步。
霍金终前的这些年时时语出惊人,提醒人们赶紧逃离地球,提醒人们警惕人工智能,但这如果不是新一代的杞人忧天,那一定就是大设计当中的固有台词。既然命运是设计好的,又何须担忧?担忧又有何用?老子曰天地不仁有无互生,霍金是如何证明大设计当中有人类的永恒存在?自称是读懂《道德经》的空心菜先生又何必到唯物主义执政党的电视台宣讲什么人生哲理?可知今日之道德与老子之道德相差两千五六百光年之遥?
庄子曰,夏虫不以语冬。但庄子此言恰恰是正在对着芸芸众生这群夏虫讲着只有他才听得懂的冬语。那些用“缸中脑”来提振唯心主义的人,有没有思考过,缸是什么(我们的脑壳不就是一个缸嘛)?缸中之脑来于何处?缸外的研究者又算是什么?
哲学离死尚远!留给哲学爱好者折腾的空间还大得很呢。哲学死了,人类就不存在了。人类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苦思冥想,不会苦思冥想没有哲学的物种就不是人类。霍金让人类尽快逃离地球,但也人为不会丢掉传统文化。如果逃到其它星球的人类没有带去哲学,我觉得还不如死在地球上算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