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与当前经济发展(下)


“简单平均劳动本身虽然在不同的国家和不同的发展时代具有不同的性质,但在一定的社会是一定的。比较复杂的劳动只是自乘的或不如说多倍的简单劳动。因此,少量的复杂劳动只是自乘的或不如说多倍的简单劳动。一个商品可能是最复杂的劳动的产品,但是它的价值使它与简单劳动的产品相等。因而本身只表示一定量的简单劳动。”[1]
马克思关于简单劳动与复杂劳动之间联系与区别的论述,对于当前解决我国经济运行中存在的诸多问题具有较强的借鉴意义,其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由于简单劳动和复杂劳动之间存在很大的区别,复杂劳动创造的价值是简单劳动的倍加。因此,就要求我国在经济活动中要更多地利用复杂劳动,争取通过“活劳动”创造更多的价值。其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①一般而言,在国际贸易分工中,有简单的加工贸易和复杂的技术贸易两种方式。所谓简单的加工贸易系指以本国自然资源为依托,通过劳动对之进行简单加工之后进行出口的贸易,而复杂的技术贸易系指通过技术进步的方式对商品或服务进行技术深加工而出口的贸易。就简单加工贸易和复杂的技术贸易优劣而言,简单加工贸易主要表现为简单劳动,并且可以复制,因而不具有竞争优势和效益,而复杂的技术贸易一方面体现了复杂劳动,另一方面也不可复制和替代,因而在国际贸易竞争中,复杂的技术贸易明显地优于简单的加工贸易。通过发展复杂技术贸易的方式,一方面可以获取更多的价值,另一方面由于贸易产品具有不可替代性,也不容易受到反倾销制裁。简单的加工贸易一方面只能获取一小部分价值,另一方面由于产品具有可复制性,在国际上面临较大的竞争压力和较重的反倾销制裁;②就国内经济发展而言,简单劳动主要表现为以资源和资金为主要推动力的粗放型经济增长,复杂劳动主要表现为以高科技作为推动力的集约型经济增长。前者的增长是依靠投资拉动的,即通过资源、劳动、劳动设备及其它生产条件量的扩张而实现,这种生产方式一方面不能创造更多的价值,另一方面还造成了社会资源的严重浪费;后者主要通过技术的进步而实现经济的集约化增长,其主要表现为技术在经济发展中起到了主要推动作用,由于经济发展主要依靠技术进步来推动,因此,这种发展方式一方面不会造成社会资源的过度损耗,另一方面由于技术属于复杂劳动范畴,因此,集约型经济增长可以获得更多的价值;第二、鉴于复杂劳动在当前我国对外贸易和国内经济发展中处于重要地位,因此,当前应通过加强教育、加强科研投入的方式,大力培育复杂劳动。在国内经济发展中,简单劳动与复杂劳动也可以用来解释投资拉动与科技推动对社会经济发展的不同推动效果。一般而言,投资拉动下的经济发展是资金与资源以及简单劳动相结合的产物,在这种经济增长方式下,经济发展是以生产要素量的扩张作为推动力的,由于经济发展技术含量不高,因此,投资拉动下的经济发展所新增的价值量是有限的;在科技推动型的经济发展模式下,科技成为推动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经济发展不是通过生产要素量的扩张来实现的,而是通过技术进步,以最小的资源消耗,生产更多产品和创造更多价值的方式推动经济发展。鉴于自然资源的不可再生性,在现代经济条件下,以投资拉动、资源消耗型为主要特征的经济增长方式是不可持续的,而以活劳动为载体、依靠技术进步的经济增长方式则是可以持续的。就此而言,马克思关于复杂劳动的描述与当前我国在科学发展观战略思想指导下所倡导的经济增长方式转型、加大出口贸易的科技含量及创新型国家建设的战略构想基本一致。
 
1.生产力与单位商品使用价值与价值的关系
 “更多的使用价值就是更多的物质财富,然而随着物质财富的量的增长,它的价值量可能同时下降,这种对立的运动来源于劳动的二重性。生产力当然始终是有用的、具体的劳动的生产力,它事实上只决定有目的的生产活动在一定时间内的效率。因此,有用劳动成为较富或较贫的产品源泉与有用劳动的生产力提高或降低成正比。相反地,生产力的变化本身丝毫不会影响表现为价值的劳动。既然生产力属于劳动的具体有用形式,它自然不再能同抽去了具体有用形式的劳动有关。因此,不管生产力发生了什么变化,同一劳动在同样的时间内提供的价值量总是相同的。但它在同样的时间内提供的使用价值量是不同的:生产力提高时就多些,生产力下降时就少些。因此,那种能提高劳动成效从而增加劳动所提供的使用价值的生产力变化,如果会缩减生产这个使用价值量所必需的劳动时间的总和,就会减少这个增大了的总量的价值量。反之亦然。”[2]
马克思关于生产力与单位时间内生产的使用价值成正比、与单位商品价值成反比的论述在一定程度上预示,在作为商品价值代表的货币供应量不增加的情况下,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单位商品价值是下降的。在信用货币经济条件下,一般而言,为了保持经济发展中商品自身价格以及不同商品之间比价的相对稳定,管理层会根据经济发展的速度向市场注入一定量的增量货币,以此来实现社会商品使用价值总量与价值总量的相对平衡。在现代信用货币经济条件下,增量货币的注入可以保持商品价格的相对稳定,由此使那些生产力得到提高的部门不会由于单位商品价格下降而受到损害,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促进企业通过技术创新的方式推动生产力发展的作用。
随着时间推移,当某一部门在生产力大幅提高之后,其生产的产品也大量增加,虽然受增量货币供给影响,其单位商品价格可以保持不变,但市场对于某一商品的需求是有限的,一旦企业由于生产力的发展而生产的产品超过了市场需求,则会出现严重的市场过剩。有鉴于此,笔者认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并不是所有行业生产力提高都有利于经济发展的。对于传统行业而言,在市场需求得到满足之后,由于生产力的提高而扩张的产能会造成市场积压。由此可见,不同行业的生产力发展,其对经济的推动作用是不一样的。从人类社会发展历史长河来看,只有在新兴领域或前沿领域爆发的产业革命,才能在很大程度上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因此,这里有必要对马克思所提出的生产力概念做一个纠正,即所谓生产力系指经济发展过程中生产最先进、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人类物质、文化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市场需求非常广阔的产品的生产能力。只有从这个角度对生产力发展重新进行定义,生产力的发展才能真正地对经济发展起到推动作用。因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根据生产力的新定义,生产力的发展可以向社会提供新的物质或精神形态产品,由此满足居民不断增加的物质和文化生活需要。由于生产力发展提供的是市场潜力巨大的新产品,这些产品在短期内不会因为生产力的发展而出现过剩。与此同时,在信用货币经济条件下,管理层通过发行与经济发展相一致的增量货币供给,也不会由于商品卖不出去而导致通货膨胀。相反,与经济发展速度相一致的增量货币供给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那些通过生产力发展而进入新兴行业的生产者利益,也有利于提高企业通过发展生产力获取超额利润的积极性。
根据以上关于马克思所提出的生产力发展对于单位产品使用价值与单位产品价值论述的理论分析,笔者认为,鉴于生产力与单位产品使用价值成正比,与单位产品价值成反比的关系,当前在全球传统产业已得到长足发展、全球一般行业商品供求处于买方市场的条件下,发展生产力的标志不能局限于产能扩张上,而应该根据笔者提出的生产力的最新概念,生产力发展主要表现为能够生产人类最前沿、最先进、促进人类物质、文化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市场需求非常广阔的产品的生产能力。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有必要实现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型,在全球最前沿的产业或者全球尚未出现的新兴产业发展中占有一席之地。
2.生产力变化对相对价值的影响
“生产力变化对相对价值量的影响:1.麻布的价值起了变化,上衣的价值不变。在商品B的价值不变时,商品A的相对价值即它表现在商品B上的价值的增减,与商品A的价值成正比;2.麻布的价值不变,上衣的价值起了变化。在商品A的价值不变时,它的相对的、表现在商品B上的价值的增减,与商品B的价值变化成反比。3.生产麻布和上衣的必要劳动量可以按照同一方向和同一比例同时发生变化。如果所有商品的价值都有按同一比例同时增减,它们的相对价值就保持不变。4.生产麻布和上衣的各自的必要劳动时间,从而它们的价值,可以按照同一方向但以不同的程度同时发生变化,或者按照相反的方向发生变化。可见,价值量的实际变化不能明确地,也不能完全地反映在价值量的相对表现即相对价值量上。即使商品的价值不变,它的相对价值也可能发生变化。即使商品的价值发生变化,它的相对价值也可能不变,最后,商品的价值量和这个价值量的相对表现时发生的变化,完全不需要一致。”[3]
马克思关于生产力变化对相对价值影响的论述,深刻地揭示了单位商品价值与生产这种商品生产力水平之间的关系,一般而言,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考虑,随着某一行业生产力的发展,这一行业单位时间内生产的产品就很多,在单位时间内创造的价值恒定的条件下,由此分摊到每一单位产品的价值就很少,其主要表现为这一行业单位商品价格的下降。就企业经营效益而言,虽然单位产品价格下跌,但从总量上分析,由于生产力的提高增加了企业产量,因此,企业在单位时间内创造的价值总量并没有发生变化。马克思关于生产力提高导致单位商品价格下跌的思想与西方经济学供求均衡价格决定机制的思想是一致的,其在一定程度上提示我们,在微观和中观领域,在生产能力得到大幅提高的行业,企业取得更多价值的关键在于进一步扩大再生产取得规模效益,或者通过进一步的技术更新取得超额价值。一般而言,当某一行业通过技术革命使生产力得到极大解放之后,企业在这一领域进行技术革新的难度日渐加大,在单位产品价值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成反比因素影响下,其革新之后所取得的超额价值也是递减的。从现实经济运行来看,生产力得到大幅提高、现代生产技术得到普遍运用的领域多数为传统产业,因此,根据马克思的上述论述,在当前经济条件下,企业取得更多价值的最佳途径在于通过科技革命,进入新兴行业,通过从事最前沿产业的方式获取超额价值。理论上而言,前沿行业系指生产技术没有在行业得到普及、产品具有巨大市场需求潜力的行业,其主要表现为高科技行业或者表现为适合市场需求的其它新兴行业如新兴服务业等。马克思这一观点上升到国家战略利益层面,主要表现在国际贸易发展中,一国在国际贸易中优势地位的取得不在于出口贸易量的多少,而在于这些出口商品的价值含量,即这些出口商品在与国外产品交换中能够取得多少超额价值。此外,就一国经济发展目标而言,马克思这一论述也提示我们,所谓生产力的标准不是指一国生产传统产品的能力,而是指一国生产最先进的、不可替代或不可复制、具有巨大潜在市场需求、能够取得超过一般必要劳动时间之上的超额价值的产品生产能力。有鉴于此,当前我国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的着力点应该体现在发展高科技产品、新兴服务业及文化等精神产业上,而不是体现在传统产业的制造能力上。
3.不同生产领域的资产增值
“对于价值的增殖过程来说,资本家占有的劳动是简单的、社会的平均劳动,还是较复杂、比重较高的劳动,是毫无关系的。另一方面,在每一个价值形成过程中,较高级的劳动总是要化为社会的平均劳动。”[4]
马克思关于资本增殖可以体现在不同生产领域的论述,预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投资于不同的行业,其价值增值的途径都是一样的,即通过活劳动创造价值。这一论述提示我们,不管在传统生产领域还是在新兴高科技领域,“人”在价值增值过程中都会起到重要作用。当然,虽然马克思认为劳动在不同行业所起的增值过程是一样的,但就价值增值量而言,在体现复杂劳动的高科技领域,劳动的价值增值量显然要高于传统领域简单劳动的价值增值量,由此提示我们,大力发展体现复杂劳动的高新技术产业是实现经济赶超的必由之路。此外,马克思这个论述也提示我们,只有保持科技的不断进步,只有在新兴行业中保持领先地位,才能获得超额的价值增值,由此可见,大力发展高科技产业、大力发展新兴产业对中国经济发展十分重要。
     4.技术改良对于生产者利益的影响
“采用改良的生产方式的资本家,比同行业的其余资本家在一个工作日中占有更大的部分作为剩余劳动。另一方面,当新的生产方式被普遍采用,因而比较便宜地生产出来的商品的个别价值和它的社会价值之间的差额消失的时候,这个超额剩余价值也就消失。”[5]
 
马克思关于技术改良对于生产者利益影响的论述提示我们,所谓领先的技术只是暂时的,领先技术带给生产者的超额利润也是暂时的,随着时间推移,当技术普及以后导致技术不再领先时,属于技术拥有者的超额利润也就消失了。马克思的论述对于当前我国经济发展主要有以下几点借鉴意义:①由于在某一段时期,领先的技术可以带来超额利润。这就要求在我国经济发展中,通过产学研的不断深入结合,实现先进技术的产业化经营,一方面将先进技术转化为生产力,另一方面先进技术产业化以后给技术发明人带来的切身利益也有利于提高发明创造者的积极性;②由于技术的先进性是暂时的,因此,就要求我们在经济发展过程中,通过不断强化创新、革新的方式,保持技术的先进性。只有掌握当时最前沿的技术并且在此基础之上不断创新发展,技术才能成为提高企业核心竞争力、推动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


[1]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5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2]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5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3]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6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4]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23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5]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27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