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上篇说到1990年3月中旬,我在宁波大学法律系任教的日子)
1990年3月15日 星期四
晚饭后,我拿起了席慕蓉的《有一首歌》,一看上就放不下来了,一气看完,从5点半到10点半;我感受着她的欣喜和忧伤,咀嚼着她对生活的新体验,沉浸在她对大自然如诗如画般地描摹之中,时常被她眩目的文采所陶醉。我仔细地搜索着那些精美的文采贝壳,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初来海边,被遍地的小贝壳所吸引似的,一个劲地拾呀拾呀拾呀,然后珍重地镶进我心爱的日记本里缀满了画页的两边。
我是一个生活在梦境里的人,永远都陶醉在虚幻之中,不愿醒来,就像贪玩的孩子不愿回家一样;哪一天假若我真地醒来,我也就不存在了,我是为梦想而活着的人!
我对我那两个大红色塑料壳的热水瓶是那么地满意,我不管穿上什么衣服,两手各提一个热水瓶去打水时都像是在表演一样,色彩美极了!而我不管是穿藏青色的西装、黑西装,还是牛仔衣、休闲衣,都是各具风采。
姐姐送给我的淡黄色塑料饭盒好可爱,什么菜盛在里面都特别吊胃口,令人垂涎欲滴;难怪这学期来学校,我的食欲特别好,总吃不饱似的。
1990年3月16日 星期五
这几天,我一直在忙教学评估的事。下午,我让俞德鹏来给我帮忙,他一看这繁琐庞杂的事,就吓得逃走了。罗俊明几次说我是个能干的教学秘书。
中午吃饭时碰到罗俊明,他说从评职称考虑,让我尽快接郑孟状的88级班当班主任;我和88级很熟,如果不是因为洪涛在这个班里,我是很愿意接这个班的班主任的。
晚饭后,我在宿舍里,朗读着席慕蓉的诗集《无怨的青春》。
先是俞德鹏来了,海阔天空地聊起来没完没了的;之后,9点多钟,周根爽又来了,小俞知趣地走了。我告诉周根爽,我要当他们班的班主任了,要整肃纪律;周极力反对,说还是自由一点好。我说想让她当副班长,她起初说不愿意干;想想又觉得当了分配时会有好处,又同意干了。这姑娘脾气太犟,还有点玩世不恭。
我想周根爽来,可能是想明晚还一起做烩菜吃吧?她上次拿走我一个碗,今天说:“什么时候把碗给你送来。”这是想提醒我吧?她这学期开学时从北京带了只烤鸭来,我们5个人吃;为了补偿她,我给她稿纸、教材,请她看电影、吃冷饮、做烩菜,没沾学生什么光吧?
1990年3月17日 星期六
下午1点半,我和俞德鹏到88级组织学生学习。世界社会主义阵营几近全线崩溃,只有中国等极少数国家还在负隅顽抗,学生们还能信服原先那套自欺欺人的理论吗?
我已经几天没有看到洪涛了,今天学习时,开始我没见到他,后来才在另一组看到了他,小俞在组织那一组的学生学习;我推门进去,洪涛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装作没看见。其实我这几天非常想洪涛,想他的种种可爱之处,甚至想过是不是叫他回来;可理智告诉我,千万别再和这号人交往了!
晚饭后,我和俞德鹏去甬江边散步,坐在江边的岩石上,我们看落日暮色;我后来索性躺在江岸上的岩石上,视线所及是深邃广袤的天空,让我有一种超眩感,人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87级的张若平、冯涛、薛全领也转到这里来了;大家一起聊着,我喜欢和学生们一起谈笑。
回来的路上,我给小俞说了我找对象地无奈和腻味,真烦死了。钱丽原来说好今天下午来,我让她帮徐剑虹介绍个对象,她说带来的;结果又打电话说不来了,也不知什么原因。
7点钟,周根爽来了,我们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又说到了10点钟。我说我在看五角丛书中的《世界49大谜》,其中对诺亚方舟之谜最感兴趣;我说我就是那个心地善良的诺亚,都在说1999年世界要毁灭,我相信我会带着众生乘上诺亚方舟逃离灾难获得新生的!
今天中午我在宿舍的窗口晒被子时,一不小心,我的戒指飞了出去;我当时吓坏了,忙下楼去找,还好,总算找到了。这次我从西安家里回来,在西安火车站,我掏手帕时掉了火车票;幸亏别人拾起来给我,西安到上海的火车卧铺票61元钱呢,好险呀!这些征兆,是不是预示着今年我会有大难,而结果我会幸免于难,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呢?愿上帝保佑我!
1990年3月18日 星期日
我犹豫着:该去找教授的独生女儿陈素华,还是小家碧玉型的女护士钱丽呢?俞德鹏极力主张我去找钱丽,说最重要的是人,钱财是身外之物、可以努力取得,人却无法改变;又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想想也有道理,今天我在学校吃过午饭后,就去钱丽家里找她了。
到了钱家,她在睡觉,我和她父母聊聊。她父亲说我们学校太远,最好能住在市里,说他可以帮我调到宁波中院工作;她母亲更热情些,冲咖啡、拿巧克力、切甘蔗给我。一会儿,她弟弟钱枫回来了,他在北仑电厂工作,20岁,和洪涛一样大,人长得挺精神。他父亲让他说:“小任哥哥好”,他就照着说。我吃红枣莲子汤时,他赶快拿来方凳、铺好纸,让我放枣皮,很有礼貌。他看父母不忍去叫姐姐起来,他不声不响地去叫钱丽起来。
我和钱丽在花园对面河边的石椅上坐着聊:我们计划寒假、五一去旅游,先去绍兴的诸暨,她伯伯在诸暨当政协主席;又讲好下星期一去保国寺玩。我说我两次去她家里都没什么拿东西,她说拿东西反而不好了。她认真地说:我们出去旅游,她可以问妈妈要100元钱,不一定要我出钱。我玩笑:“你嫁给我们这穷知识分子,可就要过清苦日子了。”她淡淡地:“以前还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我释然:“咱们俩工资加在一起有350元吧,一般开销还是可以的,就是不能太奢华了。”今天她也讲了不少话,以前主要是我们还不太熟悉,熟悉了她也活泼多了,我渐渐地有点喜欢这姑娘了。
她说她一个女同事的男友在镇海医院工作,人长得挺好看。
我:比我好看吗?
她:当然比你好看。
我:我不要别人喜欢,只要你喜欢就行了。
她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这姑娘有时显得清纯可爱。
她送我去火车站乘1路公交车,以前我们几次见面,散开时也不觉怎样,这次我倒想多和她说几句话。
下了5路汽车、我走向宿舍时,夕阳瑰丽映衬,让我心情愉悦;我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好久没有那么高兴了!
晚饭后,俞德鹏又来聊了3个多小时。多亏他之前极力反对我去找陈素华。我感慨:上帝造人可真会平衡呀,给卑琐、肮脏的灵魂一副美丽的驱壳,而给聪慧、善良的心灵一个平凡甚至是丑陋的外形!席慕蓉说:人生关键的地方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你年轻的时候!多亏小俞在我这人生关键的时候,往我心理的天平上加了一个小小的砝码,让我内心爱的天平倾向了钱丽一边!
1990年3月19日 星期一
这几天,我的生物钟又乱了:天天早上10点才醒来,到办公室转一圈就该吃午饭了;午饭后,我回宿舍看一会儿书,又感睡意,1点半左右起来;晚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晚上备课时,我总有一种兴奋感:想到某一段落的某一句话,配上某个案例在课堂上讲出后的效果,我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因此,我会有一种期待、一份盼望和一阵激动。
每个人都有一种天赋,我的天赋就是在讲台上表演,我命里注定是离不开讲台的:站在讲台上面,我感觉仿佛置身于舞台之上,会有一种强烈地表演欲;我和整个教室、讲台、黑板、课桌、学生都融合在了一起,那么和谐、那么自然,我属于教室,属于学生,他们也属于我!
郑孟状这阵不太来学校,今天下午来了。他为筹办婚事,劳神费力花了不少钱,现在他开口闭口都是钱,我说他掉在钱眼里了。系里的教师,年青的我喜欢和郑孟状逗乐,年纪大的我喜欢和胡明坤逗乐,他有点老天真。郑特护学生,我说:“等我接了你88班的班主任,我要和你们班学生算账,你太宠惯他们了!”他孩子气十足:“要干什么你冲我来好了,这和他们无关。”就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似的。
1990年3月20日 星期日
我上一次课就换一套衣服:今天是牛仔裤、白旅游鞋、大红衬衫,外罩黑色油光绸茄克。
前几次上课,周根爽都坐在最后一排,她老和别人说话;今天她却有意坐在第一排,我随便抖点笑料,都能在她身上起作用,她大笑不止,甚至是伏案颤动,惹得我也笑了起来。
下午我和罗俊明排了一下午的课,这是我做的新的教学计划。
晚饭后,我踏着夕阳向渡口走去:田野一片一片地铺着油菜花,绿叶黄花,清爽雅洁;明灿灿的夕阳透过单薄的芦苇照在灰蒙蒙的江面上;光路在江面上绘着碎金碎银似的。渡口有一条石板铺成的路,延伸到江中,我在那里站了很久:目送着驶过去的巨轮,眼望着静泊着的轮船。我来这快一年了,我时常会想,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1990年3月21日 星期一
上午,中信宁波分公司的刘蔬林打来电话,我没接到;下午,我顺便去她那里看看,她现在在管图书资料。她先问了问上次秦榛介绍给我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这是没话找话,明知故问;她又讲起了她的亲戚调动的事,我哼哈着,对此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我随便地翻看着杂志,临走,我说要借本小说;她找了一堆借口,就是不借。一气之下,我甩了句“和你没法打交道”,边说再见,边拎起我的包就走了。我身后传来一句“你还蛮厉害的么!”这种俗里俗气的女人,我真多余跟她废话。
下午我去宁波市里的古楼浴室洗澡。
晚饭后,我和俞德鹏在校门口的大草坪上坐着;风很大,但却很温和,大草垫上还散坐着几个学生。
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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