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记忆
长大后有时走在街上,脑中有时会有股对此情景似曾相识的感觉出现,随着年龄的增长,走过的地方更多,终于找到失落在脑中的记忆,或许是因为有着第一次的痛苦而选择了忘记,但模糊破碎的片段,已慢慢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回忆。
每次看到黄昏总认为应该去海边,原因是小时候住在澳门,家门外过两个马路就可到海岸边,小鱼港的澳门当年人口很少,天黑前到码头闲逛吃点小吃,是一天中最欢欣的时刻,那种浪漫的情景一直从小留在了记忆中。虽然当时我忙着追狗与抓螃蟹,周围人们的氛围已影响到我了。但长大回去澳门因为填海争地,那海边已不在了,所以脑中只留下那已不在存在的地方,成为一种感觉。
另一个害怕午夜外出的感觉,那是对澳门最后的记忆,1967年五月的一个夜晚,家里已感觉到澳门开始不安定,在父亲的安排下我们全家在半夜离开澳门,那晚家中大部分东西都没拿走,母亲在几天前把养的鸡与鹅都卖了,因为是住在天主教的学校老师宿舍,离别前修女与神父来给我们送行,家中养了十七年的老狗特别不安,不断在家门口哀嚎,似乎知道我们即将离开这个家,那声音让我感到不舍,一直询问父母为何不带它。父母告知它已年老撑不过海关的检疫就会死在笼中,因为家中从来没关过它。当车子开往码头时,我看到它在校园的铁门内疯了一般,神父修女都按捺不住它,我也和它一起哭泣,因为此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母亲也非常伤心,从上海、沈阳、天津已经经历了多次生离死别的离开大陆,许多亲友真的再也没再见到了,原本希望在澳门能安稳的住下去,但仍然经不起战争动乱的摆布。
我们家的老狗叫「LUCKY」,在我出生时它已在我家待了十几年,它是父亲从建筑工地中带回的一只小狗,是狼狗与土狗生出的杂交狗,样子很可爱腿很短,但有狼狗的脸蛋,我婴儿时期它就是守护者,不让校园的学生及生人接近我,当我会走路时它是我的玩伴,母亲说我就爱骑在它的身上,它也从来不反抗,我可以从它的眼神中看出它的想法,几乎一整天都是它陪着我玩长大的,后来它老的牙都快掉光了,但它仍是这条街最勇猛的狗。家人会喂它柔软的食物,因为它已无法咬太硬的东西了。
离开一个月后,在台湾收到修女的来信,Lucky老死在我们家的门前,一步也没离开过,始终等待着我们回来。它最后埋在校园后山的花园旁,那有座圣母像是我和它常去玩的地方。我直到三十年后才去看它,不知它还认得那个天天生活在一起的小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