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家
我的家在辽河岸边的庆云堡,自参军转业到县城税务部门工作,我离开那里已有20多年了。如今,家乡变了,父老乡亲们的生活好了,每回家一次,便有一些新感受。空闲时,我便对孩子讲村子的事,讲我家的过去。
坐车
我小的时候,全公社唯一的运输工具就是一台“辽宁”牌大卡车,人们都管它叫“辽老大”。通县城的公汽一天只有两趟,每趟都是挤挤压压,老百姓经常因为上车打起架来。我哥哥在县城念高中,来回都是步行或坐马车。一是为了节省4角钱的车费,二是挤公汽实在费劲。记得我12岁那年冬天,我和小伙伴们到邻乡八宝屯供销社买小刀。到那后,没相中,其中一个小伙伴说:咱到马圈子看看,于是我们又到马圈子,结果马圈子也没有,我说上开原买去,说着,我们三人就向开原走去。买完小刀,天色已黑,我们实在走不回家去了,又没有车了,干脆蹲票房子!说完,我们就在票房子住下了。没钱吃饭,就饿着肚子,睡也睡不着,我们就看过往的火车玩。因为以前不常看火车,觉得挺新鲜的。到了后半夜,这个冷劲,真难熬卡。这时家里人撒下人马找我们,可他们万没想到我们上了开原了。终于天亮了,我兜里就有一斤粮票和3角钱,我们就在站前买几个两合面的馒头,然后顶着小北风、大烟雪往家走,我的鼻子冻肿了,好大好大的,真吓人。还有一次,我到开原给妈妈买药,一半,就走不动了,我就和路上赶马车的老板子说“叔叔,我捎个脚呵?”“不行!”我走着走着,又来了一辆马车,我心想:这回也不和他说了,我就偷摸坐在了后辕子上,被这个老板子发现了,上去就是一鞭子,抽得我两眼冒金星。后来遇到一辆本生产队的马车,总算到了开原。我回家后,妈妈见我脸上有一条檩子,问我怎么了,我就把原委说了一遍,妈妈心疼得大哭了一场。
柴镰
有一天,我带孩子回老家收拾破烂东西,女儿在下屋发现了一个新鲜物,问:“爸,这是什么东西?”我说是柴镰,是打柴禾用的。她说:“现在不都用液化气吗?不用烧柴卡,留这个干嘛呀?”我说这是纪念品。我拿起这把柴镰,就想起当时我家的苦日子。那时我家5口人,按那个年代来讲,我家的人口并不多,但生活过得非常艰难。一个劳动力,3个念书的,在生产队劳动一年,还得往队里找钱。当时有这么个一句文艺节目台词是:“分值五毛五,烧柴也不多。”就是说每10个工分,合五毛五,柴禾也不够很紧巴。我家的生活费用全靠卖秫秸的钱。然而,卖了秫秸就没烧的了,就得打柴禾。上学前打,放学后还得打。真是冬天一身霜,夏天一身汗呀,起早贪黑、爬半夜。每次都到七、八里地以外的干枯水库里,荒甸子里全是水,我就光着脚下去割,割完后的茬子直扎脚,常常被扎破,一次要割十来捆。没有运输工具,就把柴禾搭成“X”形,之后用户扛,因为就地往上扛,站不起来,于是就把柴禾放在地势高的地方,身子站在水中往上扛。到十月的时候,水凉刺骨,就这样我还得下水。有一次,我发高烧,放学后,又去打柴禾,往家扛的时候,一头扎到水渠里,得了感冒。班主任老师看我没上学,就发动全班的同学帮我打柴禾。
饺子
俗话说得好“坐着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咱东北人逢年过节,总要包饺子吃,尤其是现在,想包就包一顿,随心所欲,什么精粉的啦,饺子粉的啦,一兜肉的啦等等,真是应有尽有。可我小的时候,连想都不敢想。记得1962年夏季的一天,我到邻居老杨家玩,正赶上人家吃饺子,我就眼巴巴地瞅着,杨大娘就给我拿,我心里想馋,但还是不好意思接,回家后,我就和妈妈闹着要饺子。可我家穷啊,没白面,又没钱买馅。最后妈妈终于想了个办法说:“没白面,咱就用苞米面,馅么,就用豆饼,再掺点榆树叶。”说着,全家人就动了起来,饺子总算吃到嘴了。在我念中学的时候,有一天,我家来了客人,正赶上立秋,按风俗习惯,应该吃饺子,爸爸向别人借了一元钱,买了一斤肉,包顿饺子妈妈把饺子下了锅,嘴上还念叨着“南边来帮鹅,劈哩啪啦就下河。”饺子还没捞出锅,我趁妈妈出去抱柴禾的功夫捞出两个就扔到嘴里,这下可好,连噎带烫,直翻白眼,躺在地上打滚叫。我一个13岁的孩子竟然吃了七十二个。现在给孩子讲,她都当成笑话听。
20多年过去了,家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也不用去打柴禾了,再不愁坐车了,再不愁吃饺子了。
此文是1998年9月撰写的,曾获得铁岭市国税系统有奖征文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