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春

我记忆中的老春，一直是个老夫子。

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喜欢认死理，喜欢引经据典。

他有些特立独行，很多人不愿意接近他。

老春出身中医世家，对中国古代文化有比一般同学更多的了解。我愿意听老春讲一些大家以为稀奇古怪不着边际的东西。

进入高三的疯狂学习阶段，很多同学的身体和心理都快被拖垮了。

老春相信通过体育锻炼可以强身健体，可以缓解紧张。先是练气功。似乎效果不好。大家也不认同，将这看成是一个笑话。他还与嘲笑他走火入魔的某同学干了一仗。后来改成练武术。主要是拳法。他订了一本武术杂志，还经常在街头书报摊上买关于武术的书籍和画册。就模仿图谱，依葫芦画瓢。

因为学习紧张，我也陷入了严重的失眠。于是跟着老春练过一段时间。记得我当时练的是“少林十三抓”。练了花架子的套路，其实没有任何武功。说不上有没有效果，且当是一种调剂吧。后来，复习实在太紧张，就放弃了。

高中毕业后就一直没有见过老春。

听John说，老春考上了中医学院，毕业后到邻县的中医院做医生，结了婚，有两个女儿。John说起的老春的时候，有一种惋惜的口吻。他说老春长期不怎么与社会接触，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很难沟通。

老方跟我说的是另外一回事儿。说他们几个有一次到老春所在的县城吃饭，打电话约了他。老春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吃了。老春径自走到服务台，掏出两百块结账。服务员说两百不够，老春说他就只有两百。老方说，对于老春来说，两百块是很大一笔开支。

听他们这样讲，我觉得老春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那天看到老春的时候，感觉他已经是实实在在的老中医了。他说话还是慢条斯理的，只是节奏更慢了。他还是有些神情恍惚的样子，只是更加恍惚了。

虽然三十年没见，见面还是很熟络的样子。看起来他对自己的生活还算满意，对各种社会现象也没有很多人的那种抱怨。说着说着说到保健和养生，老春发挥起自己的专业特长，眉飞色舞，兴致盎然。

我想考考毕业后很少与老同学见面的他还认识多少人。他居然能叫出所有同学的名字，包括男生和女生。当年与老春干仗那个家伙，一个男生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在同学聚会的日子里，我经常会想，其实人是不会变的。几十年前是什么样子，几十年后还是什么样子。有些人的特点更加鲜明了，有些人的特点被岁月磨平了一些。但原来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还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