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之言论:
黄宏巩汉林林永健三位春晚演过一个小品,名叫《装修》,想必看过的人不少。剧中巩汉林说他为了节约装修费用,哪怕是一个螺丝钉都要自己亲自打的去买,因为便宜。黄问“一颗螺丝钉多少钱?”,巩答“一毛一呀”,黄又问“那打的费呢?”,巩又答“七十七啊”,被黄宏讥笑说巩汉林的脑袋“被驴踢了”。
早年数学家陈景润的故事家喻户晓,坊间流传的陈景润的故事中,有一个未经证实的段子说陈景润有一次在外买东西,回去后发现售货员少找了自己一元钱,于是又坐公交回去讨要。这个段子是形容陈景润痴心数学研究而变得在日常生活中近乎痴呆。
现实的经济活动中,没有人会用一个更大支出项目来减轻已有的小支出的负担这种投资方法。如果有,就会被认为是得不偿失的。
不过,巩汉林式的生意经现在有了。
中国人的寿命延长了,变成了当代人挂在嘴边的负担。为了解决这个负担,有人提出要放开生育,养儿防老。不过,如果多生育是为了解养老之困的话,这可能是一个败笔的、得不偿失的投资策略,犹如巩汉林为图便宜打的去买一颗螺丝钉,也有脑袋被驴踢的嫌疑。
当我们提到一个人的家庭责任和肩负时,常常说的词语叫做“上有老下有小”。其实,就中年人口的肩负来说,老和小具有很大的区别,养子要远比养老更烧钱。那种养子防老的说法,不过是给生育本能冲动找一个借口,但却完全不必要找这个不能成立的借口。
第一,养子时间远比养老时间漫长。从十月怀胎到毕业就业(且不要说现在人口压力大,毕业几乎等于失业),时间长达二十几年。而养老的时间从六十岁退休到平均寿命七十五岁,不过才十几年。平均来说两者相差十年之久。
而且,老人需要赡养的时间并不是从60岁退休开始的,在“人活七十古来稀”的古代,也是说“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没有人以“家有60岁老母”而称自己生活艰辛的。老人完全需要子女赡养的时间只是生命终了前的一段时间,平均不会超过5年。而养子的时间却几乎就是其从出生一直到参加工作,甚至工作之后自身入不敷出还在啃老。
第二,自古以来,养子的消费规格普遍高于养老。老人宁可自己节俭,也要儿女人前风光。父母可以粗茶布衣,孩子则要锦衣玉食;老人喝玉米粥就咸菜,孩子喝进口奶粉吃肯德基麦当劳。更别说那些不孝子女,养老人还不如养宠物上心。
据有关“民调”资料,中国人现在从怀孕到孩子大学毕业,平均花费为每个孩子接近五十万。这个数一定不会包括婚房在内,如果算上婚房,按照当前物价水平,养育一个孩子直至其成家,说花费在百万之上绝对不算夸张。
但是,平均一个老人在生活不能自理依靠子女赡养的数年之内的花费会在百万以上吗?就算从退休那天算起,也就是说每个月会超过伍千元吗?说“会”的人有几个?老人在街头公园免费打太极拳跳健身操,不必像孩子们那样买高价门票去舞厅去健身房;泡一杯花茶替代了青少年的可乐,生活简单低廉,开支远不及孙儿孙女。
第三,老人和孩子对中年夫妻来说,都是宝,但是两种宝不一样。说“家有一老是一宝”,说的是老人不光是子女的精神依托,而且仍然是家庭的经济贡献者,老人不是六十岁之后就变成了家庭的纯粹负担,而是继续为家庭做着贡献。
老人退休之后,且不说有多少储蓄,依然有不算丰厚的退休金这个经济来源,不论多寡,比起未到工作年龄的孩子来说,都对中年一代是至关重要的减负。
“啃老”这个词在中国已经流传多年了,其实说的就是老人和孩子这个肩负在中年人肩上的担子的两头分量的差别。老人尚且有把老骨头可以让孩子们啃,所以他们才是家里的“宝”。洗衣做饭买菜带孙子,有些老人甚至比退休之前还要劳累。
但是孩子这块宝就不一样,基本上就是纯粹的消费者,即便是到了力所能及的年龄,家长也还是面面俱到地养着,心甘情愿让他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第四,很多人认为老龄人口从一个社会的生产者队伍中退出变成消费者,但这种认识非常片面。进入老龄之后,平均来说当然是进入到了一个净支出的消费期,但老人的消费的来源主要是其自有的积蓄和退休金的补充。这一点和新生人口的消费完全不同,新生人口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其消费完全来源于父母。
第五,老年人占人口比例小。即便是进入到被定义的“老龄化”社会,老年人占总人口之比不过是百分之十几。一个家庭如此,由家庭组成的社会也是如此。如果一个社会,纯粹消费的新生代占人口比例大,则加上新生人口日消费的庞大与时间跨度的长久,全社会的总的负担就会明显上升。
所以,选择增加人口新生数量,无异于选择了加重社会负担,就像打的士去买几颗螺丝钉一样。这不仅不会对养老有助,而且还会削减对老龄人口的抚养投入和抚养水平,不论从精力还是金钱都是如此。
人口更迭,代代相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如果当代人把老年人视为负担,怎么就能指望在这种道德观念下培养出来的下一代将来不会把自己看做是包袱?或者自己对子女的拖累就一定会小于父母现在对自己的拖累?如果孩子长大了,工作了,按照平均生育年龄,自己还没有多少积蓄,又到了养育下一代的高负担时期,你是准备让他们把收入主要用于养老龄的你呢?还是像你当年养他们一样主要用于养你的孙子孙女而无暇顾及养你?
如果在街头做一个关于寿命的调查,相信结果一定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健康长寿。问及每一人,也都会表示对父母的健康长寿而高兴并祝愿自己的父母寿比南山。
那么,当下整个社会表现出来的对老龄化的忧虑又从何而来?难道街头调查的回答都是虚伪的?如果能确认是虚伪的,那么虚伪的反面就是真实的。难道真实的想法就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早死以免成为未来孩子的负担?每个人都想父母早去以便减轻自己的负担?哪个是真实的?
认为老龄化成为社会问题,其实更多折射出的怕是一个社会的整体道德堕落。不孝就是不孝,不敬老就是不敬老,不必虚伪地把标签贴在独生子女政策上来推脱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下篇之数论:
关于人类社会的年龄结构,最近几十年,随着物质条件的改善,人们的寿命普遍延长,这本来是一种社会进步的标志,却被一些人莫名其妙地视为人类的负担。这其中就涉及到一个叫做“抚养比”的概念。
什么是抚养比?也就是说劳动人口和非劳动人口的比例。
设总人口为N,老年人口为N1,劳动人口为N2,未成年人口为N3,显然应该是:
N=N1+N2+N3
老龄化率m=N1/N
与之对应,幼龄化率y=N3/N
与之对应,劳动力率w=N2/N
显然,m+y+w=1
而总和生育率s=N3/(N2/2)=2N3/N2=2(N3/N)/(N2/N)=2y/w
把上述定义式联解,得到:
s=2y/w=2y/(1-m-y)
m=y(2/s-1)+1
社会抚养比n=(N1+N3)/N2,可以把抚养比分成两个部分,即老年人抚养比n1和未成年人抚养比n3。即:
n=(N1+N3)/N2=N1/N2+N3/N2=n1+n3
把m、y、w的定义式代入到上式中,
n=m/w+y/w=(m+y)/w
如果增加总和生育率s提高幼龄化人口数量,则y增加且总人口增加老龄化率m会下降,但也同时减小了劳动力人口的比例w,结果对于n的影响是不确定的。并不是传统认识的只要增加生育率s就会降低抚养比。道理很简单,增加的人口也是需要抚养的。
实际上很多人出于强烈的生育本能欲望,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默认新增人口是自己的孩子,并下意识地回避增加孩子的造成家庭负担急剧上升问题。如果我们换个思路,比如问:领养一个小孩给自己的孩子做伴儿怎么样?恐怕没有人会认为领养一个孩子会减轻家庭的抚养负担,都会立刻考虑抚养能力的问题。
实际上,现今年青一代对这个问题看得更清楚,所以很多人自然选择了晚婚晚育和少生育。只有那些财力无忧特别喜爱孩子的人才会对添丁带来的负担不加考虑。
必须指出的是,抚养不仅仅是一个社会道德伦理问题,更是一个经济问题。所以,不能纯粹用人口变量考量一个社会的抚养负担,而是应该用抚养费用的多少来计算抚养负担的轻重。尤其是,抚养比概念涉及到老少两个人群,不能把负担之重都归罪于老龄化,而对另一种负担却网开一面。
设定养育一个人口直至工作年龄的费用f3是抚养一个老年人直至终了的抚养费用f1的x倍,即f3=xf1,那么用抚养费表示的抚养负担F就是:
F=(f1*N1+f3*N3)/M=f1(N1+xN3)/M=f3(N1/x+N3)/M
其中,M表示总的抚养费用,它是劳动人口的储蓄和老年人口的储蓄和退休金收入。
多生或者少生,生育人口也就是劳动力人口的数量是不会变化的。当然老龄人口数量N1也不会随着孙子的多少而改变。
一个员工能否以自己要添个孩子为理由要求老板加薪?恐怕这个理由不能成立。
所以,我们可以设定N1、N2不变,M也不变,而变化的只是人为调整生育率s带来的总人口的变化和各个年龄段的人口比例。
上式清楚表明,一个社会的抚养负担F随着未成年人口N3的增加是增加的。
我们考虑抚养费的来源问题。
抚养费用可以看做是整个社会储蓄S的一部分,令M=tS,t≤1。把M=tS代入上式我们还可以得到:F=f1(N1+xN3)/tS。
据此我们可以看到,抚养负担随着抚养费的增加而减轻,随着储蓄的增加而减轻,随着愿意从储蓄中拿出用于抚养的比例t的增加而减小。道理如水之澈无须赘述。
全世界都在吵闹中国人对储蓄的偏爱,希望中国人拿出更多的钱去及时消费,以对世界经济做出更多贡献。但中国人的消费观念历来是长思远虑的,不同于西方流行的那种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过不了今朝就寅吃卯粮的模式。中国人如果是为养老养小而储蓄,储蓄并不是一个坏事。庞大的储蓄有利于缓解庞大人口如何养老的问题,这对中国对全世界都是只有益而无害的。
新生人口的增加或者老龄人口的消失,都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因此如果是为抚养而储蓄,其使用就不会像经济学家担忧的那样,庞大储蓄会如出笼的老虎或者决堤的堰塞湖。
另一方面,大多数民众都不是理财和投资高手和专业人员,储蓄等于是把资产交给自称是理财专家的银行家们去代为打理,而且形成了银行的一个稳定的资本来源。凯恩斯认识到了这一点,要求银行家把民众的储蓄S尽可能用于投资I,并认为S=I是理想的经济运行状态。所以,讨伐中国人偏爱储蓄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我们还可以考虑储蓄的来源问题。显然储蓄源于收入,我们也可以把储蓄率引入进来。至于收入和抚养负担F的关系推导,几无难度,感兴趣的读者可自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