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严复写给朱明丽夫人第十封信的写信时间考(《严复的一些史实》之二十一)


关于严复写给朱明丽夫人第十封信的写信时间考
严孝潜
《严复集》收录有严复写给朱明丽夫人的六十三封信件,其中第十封写道:
 
明丽如见:
自初三日考事毕后,无日不是应酬,脑滿肠肥,极为讨厌。学部必欲留我在京,且云有现成房子可以居住,然其屋甚小而陋,若将全眷移京,必不能住也。少奶所住之屋亦小,然尚可敷衍。近来京都房费亦贵,非五十金不能得好房子好地道也。吾因学部意甚殷勤,只得暂行答应,然吾心实所不欲,不敢直辞,乃恐招怪耳。然已与请假百日回南,尚未邀允,奈何!严范孙之意,乃要我在此过年,明春乃许告假,此如何办得到耶?京事俟回家时细谈,大抵黑暗糊涂,不大异三年前,立宪变法,做面子骗人而己。
家中小儿女暨汝两人都平安否?无一信来,甚悬挂也。何甥女常来家过日否?渠近病体如何?信来详之。勉生己未动身?爸爸已未到皖?吾因感寒,夜间患咳,吸烟更甚,有似去年,此间天气甚暖,风起则穿珠毛。少奶到京来,更觉消瘦,甚为可虑。吾体气尚佳,胃口亦好,但自被学部挽留后,心中颇不高兴耳。吾看今时做官,真是必灰意懒也。伯玉声名极好,渠前程有望。范孙叫我年内将家眷接来,渠看此事太易,如吃茶一般,不知吾家将近二十人口,北来行李家具至少百余件,谈何容易!吾若果驻京,尚是置一小眷在北,最为便当,岁时回沪相见,岂不回回新鲜。但太太必吃杨梅酸酒,奈何奈何!一笑。
                                        九月十五
在铁匠胡同学部督学局泐
                                                 
本封信的写信时间未标明年份,只注有日期“九月十五”,写信地点是“(北京)铁匠胡同学部督学局”。
该封信刊登在《严復集》第三册书信第739页,在《严復集》中,严复给朱明丽夫人的信是按写信时间顺序编排的。本封第十封写信时间是署“九月十五”,第九封信写信时间是署“廿九日泐”,第八封信是署“八月廿四日”。编者並加注称第八至十函“均提到入学部参加考试工作,前后衔接。第十函中有“京事……黑暗糊涂,不大异三年前”等语。按严复于—九○四年离京赴沪,三年后即—九○七年,此三函当为1907年10月(光绪三十三年八、九月间)严复到北京参加考试畄学生工作时所作。”
 
查光绪三十三年八月廿四日,为公历1907101当年9月上半月,严复应学部之召由上海北上,以同考官参加第二届游学毕业生考试工作。这次严复北上,带外甥女何纫兰同行,先到烟台,时严复的二妹夫陈伯屏一家住在烟台,同时江莺娘的弟弟江炳星也在烟台,在烟台过完中秋节(922日),在929日(八月二十二),严复带甥女何纫兰到达天津,宿长发栈。第二天930日(八月二十三),英歛之夫妇及呂碧城到长发栈拜晤了严复及何纫兰,晤谈一些时间后,英敛之即送严复和何纫兰至车站去北京。101日(八月二十四),严复到学部拜谒后,当日,严复就给夫人朱明丽写了一封信,即如上所述的第八函。严复在信中写道:
“明丽如见:
在烟台寄回明片一纸,想已收到。吾于廿二到津,次日进京。本日廿四始谒学部,约明午便须移入学部,俟考事毕方能出来拜客。考事甚简,想无甚麻烦,大约九月初三、四便可出了学部也,此番到津,见过大公报馆英敛之夫妇并吕碧城小姐,与之攀谈颇久。所可异者,汝之契妹廖钟氏亦在彼,见时称我为大哥,意极亲热。问其所为,则云为美国地震旧金山女界捐款而留。其姑尚在上海,其夫则在外洋游学,单身作客,胜于男子矣。
吾体气甚佳,母庸挂虑。少奶屋宇甚窄,其二姑太亦自保定来与同居,其女在此入学堂,本身为女教员,月束有三四十金,所教者系中国粗浅历史,稍足自给,闻月余之后要到保定,要转藩台好馆也,昭所代觅之婿,渠尚不中意,闻已作罢议矣。京师天气甚冷已可穿棉,不知上海如何?小儿女想能照应。卿与莺娘须格外和好,互相保重,忆吾临行尝作无根之谈,与卿戏笑,千万不可以认真,致有介意。吾九月内当可南下,有话下信再说。此问
闺福
莺娘即以此信给看可也。
八月廿四日    几道
在北京排字胡同凤阳馆对过泐”
 
该封信的写信时间是八月二十四,写信地点是北京排字胡同凤阳馆对过。
 
102(八月二十五),严复搬入学部。105(八月二十八),开始进行游学毕业生考试。第二天,106(八月二十九),严复给朱明丽夫人又写了一封信。即如上所述的第九函,严复在信中写道:
 
“明丽如见:
昨寄回九月家用一笔,系托柯医生支取转交,想已到了。但中秋前所寄支条一百员,至今未见回缄,颇悬挂也。凡接银信便须回覆。此要切记。我于廿八日被学部召来考出洋生,年年如此,无谓之报,而又不好意思不来,来实甚苦。北京天气早寒,晨晚尤甚,再过几天铺盖便太薄了。天津除一两次笔墨外,亦无甚事,所以甚想南旋,但须到十月方好开口。嘉井兄弟自调大站,颇为好过,恐观澜四叔闻之又要气恼了。
廿九日泐”
该封信的写信时间未署月份,但当为八月二十九,写信地点虽未标明,但
也当在北京铁匠胡同的学部。
 
109(九月初三),游学毕业生考试结束。1020(九月十四),
严复和甥女何纫兰由北京到天津,当天,英敛之先到电话局打电话给时在北京的严复,约定当晚在车站等候,当时风雨甚大,一直等到七点火车才到站。英敛之为何纫兰雇了轿,又同严复一起乘马车到码头,送严复乘轮船回沪。当晚因风雨甚大,往上海的轮船停航。1021日(九月十五),午后,英敛之派马车把严复和何纫兰接到大公报馆,在六点后才又送严复和何纫兰上船,离天津回上海。
 
现在的问题是严复写给朱明丽夫人的第八函和第九函,肯定是在1907年10月所作。一是在1907101日(八月二十四日)写的,一是在1907106日(八月二十九日)写的。但严复写给朱明丽夫人的第十函,却不象是在1907年的1021日(九月十五日)所作。
因如上所述,严复在该年九月十四日离北京到天津,当晚在天津登上开往上海的轮船,但当夜因风雨甚大而停航,第二天九月十五日午后英敛之将严复接到大公报馆,在六点后才又送严复上船,当天夜间轮船离天津开往上海。严复似乎不可能在开回上海的船上,给时在上海的朱明丽夫人写信
在写信地点上,严复在第十函上也明明署有“在铁匠胡同学部督学局泐”。是在北京写的信。
那么这封署“九月十五”,严复写给朱明丽夫人的信,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呢?肯定的说应是在九月初三(109日)游学毕业生考试结束,至九月十四(1020日)离北京到天津之前的十天中的某一天,在北京写的。或许是九月初五写的,严复署“九月十五”应为笔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