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工业增速从4月的9.3%回升至9.6%,因此有些观点认为经济将“二季度触底,三季度反弹”。然而笔者认为未必,事实上到明年底前中国经济下行趋势不会改变。
从2007年开始算,中国经济到目前为止已经是连续五年下行。2009-2010年的增长率回升,并不是内生性动力推动的,而是政府大力度宏观刺激政策推动,所以一旦来自政府的推动力放松,由内部因素决定的增长下行趋势就又会复归。
从今年5月份的工业生产数据看,几种重要工业品的日均产量与去年高峰相比,或者是显著下降,或者几乎停止了增长。比如,与去年6-11月出现的产量高峰相比,汽车产量下降3%,其中轿车是负增长10%;乙烯负增长7%;原油是负增长2.4%;十种有色金属负增长6%;发电量负增长8%;只有水泥和钢材是正增长,前者0.3%,后者0.4%。这些数据都说明,经济增长的停滞与倒退已经十分严重了,而且目前并不是底,而是会继续衰退。
近期出台的政府刺激政策是否还会像上次那样有效?显然不会。
严重过剩,制约新政策
目前的过剩矛盾更加严重,制约着出台更多的投资刺激措施。在2009年出台“四万亿投资”刺激政策时,中国的生产过剩矛盾实际已经很严重。比如今年前5个月投资同比增长率为20.2%,但新增固定资产的增长率高达26.3%,说明2009年增加的投资到现在又进入一个产能释放高峰。这就是为什么钢铁行业在今年以来,会出现罕见的全行业大幅度亏损,也是湛江钢铁项目获批会引来那么多社会指责的原因。但是不批钢铁这样的大项目,又到哪去找数百乃至上千亿元的投资项目?那些环保和新兴产业的项目,成百上千个也不如上一个湛江钢铁项目所需要的投资多。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要实现“保8”,考虑到出口与消费需求的减少,今年的“施工项目计划总投资”就必须从去年的63万亿元至少增加到76万亿元,但是按目前的情况只能有73万亿元。须知去年就是增加了13万亿元投资,还是在出口和消费都比今年形势好的情况才勉强“保9”,所以今年需要增加的投资需求是以数万亿元计的,少了根本不顶事,但是当前过剩又已经很严重,投资就是想加也加不上去,这就是目前经济运行的大矛盾。
缺少欧美,独木难支
目前的国际环境不一样。2009年不仅有中国的大规模刺激计划,全球政府和央行也在实施大规模救市计划。若不是随发达国家的经济回升使中国外需显著恢复,仅靠中国政府的救市措施不可能出现2009-2010年的回升势头。
然而现在的情况很不一样。欧债危机使欧洲各国在衰退的泥沼中越陷越深,并且即使欧债危机迫使欧洲各国最终走上了政治整合的道路,也必然是德国式的“平衡财政模式”。这就是说欧洲今后会在宏观需求紧缩中停留相当长的时间,也意味着中国对欧洲的出口可能还会下降,至少是增长停滞。2007年以来,欧盟超过美国成为中国第一出口目的地,但是自去年下半年以来,中国对欧出口急剧萎缩,是引起中国出口严重下滑的重要原因。
美国的情况也不乐观,与欧洲不同的是,美国的问题都被藏到了桌子下面,使我们不能直观感觉到美国问题的严重性。美国问题的严重性在于,次债危机给美国金融机构造成的巨额金融烂账,到目前也没有真正消化,去年8月突然爆发的股灾就是一个例证,去年10月突然发生的美国历史上第五大金融倒闭案——“曼氏”金融公司倒台又是一个例证,今年发生的摩根大通衍生品巨亏是第三个例证,这说明美国不出问题则罢,出问题就不是小问题。
据美国货币监理署的报告,到去年底包括摩根大通、高盛、花旗、富国、美银等在内的美国五大金融机构所持有的衍生金融品仍高达226万亿美元之巨。然而,摩根大通持有的70万亿美元衍生品却只对应着1360亿美元风险资本;高盛更甚,持有40万亿美元的衍生品却只有190亿美元的对应资本。两家金融机构衍生品的杠杆比率,前者高达516倍,后者高达2295倍!这两家金融机构在衍生品交易中只要亏掉0.04%-0.2%就会亏光本金,这就是为什么坐拥1.8万亿美元总资产的摩根大通,却会被20亿美元的亏损而撼动。
美国经济与金融至今仍坐在火药桶上,不知何时会爆炸。而在金融有毒资产这个火药桶被彻底搬开之前,美国经济随时会显露出新危机。次债危机爆发在7月,去年美国股灾也是爆发在7月下旬,所以今年7月又是一个观察点,看美国经济到底会出怎样的问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美国真正解决好巨额有毒金融资产出路之前,美国的需求不可能恢复正常。
次债危机已经爆发了五年,我看未来五年发达经济体走不出这场危机是大概率事件,这就决定中国经济要保持住一个较高的增长率,只能靠自己打开内需,而不能寄托于外需。
地方冲动受遏
有人认为经济减速后,只要政府肯放松银根多给企业贷款,并配合“结构减税”政策,即对中小企业减轻税负,就可以恢复增长动力。我看不见得。因为放松银根与减税都是作用于刺激供给方面,而中国目前的问题不是供给少了,而是需求严重不足,没有需求,什么都过剩,企业投什么亏什么,哪有企业愿意贷款。自今年初以来,政府就在逐步放松银根,但贷款增长却未见显著增加,就是因为主要用于投资的中长期贷款需求严重萎缩。
2000年以来,中长期贷款比重逐步上升到70%以上,有时甚至高达80%,今年以来却骤然猛跌到30%以下,是导致贷款增长有限的根本原因。从5月货币增长率看,虽然M2又回到了13%以上的水平,但是反映交易需求的M1增长率仍在4%以下,这说明在最终需求没有增长的背景下,放松银根的结果只能是使交易货币向定期存款转变,而不可能发挥出启动经济的效果。
生产过剩的结果是压低了企业的盈利水平,因此减税的确可以刺激企业增加生产,而问题在于,如果企业利润减幅过甚,国家财政又怎能补得了?新千年以来的十年,中国企业利润的年均增长率高达22.9%,去年却只有2.8%,连前十年的零头都不到。今年前4个月该指标下降了1.6%,其中4月下降了2.2%。试想如果没有年均22.9%的利润增长率,又怎能引出过去十年年均23.8%的年均投资增长率?而财政又怎么可能给企业减出20%的利润空间?更何况财政是分配工具,不是生产工具,财政能减收的只能是企业自己创造的利润,若企业利润没有了,财政对企业也无利可让。今年5月份扣除临时因素后,税收只增长4%,其中企业所得税只增长0.3%,按这个趋势很快就会转入企业所得税负增长。
也有人说,在上次救市过程中地方政府发挥了很大作用,这次还可以让地方政府打先锋。应当承认,地方政府的确有极大的投资冲动,因为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还是传统体制的“软预算约束”。但是与上次相比,目前地方政府所处的情况也很不同,主要是负债能力的不同。上次地方政府在上项目中,通过运用地方政府投融资平台用了很多银行贷款,尤其是发行地方债,负债总额也从3万亿元猛增到超过10万亿元。但是今、明、后三年是地方政府的还债高峰,从一些来自各地的报道看,今年大多数地方政府都在借新债、还旧债,能够扩张的投资空间因此受到限制。
所以综合看,由于各方面条件的变化,已经很难推出“新四万亿”了,即使推出了也不会有上次的效果。
虽然屡次提醒经济下行有些“逆耳”,但经济形势不好是客观趋势,人的认识与客观相符总是好事,不是坏事。只有为经济继续下行做好准备,才能更主动些。
“新四万亿”难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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